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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默契无间

  从营帐出来,程宗扬步履轻松,这一趟算得上满载而归,孟非卿全盘接受了
他的入股计划,把鹏翼社以及星月湖大营暗中操控的产业,全部交给自己打理。

  把秦桧、吴三桂等人全部放在筠州作粮食生意,未免屈才,鹏翼社的分支遍
及六朝,这一下死奸臣就有了用武之地。

  程宗扬忽然生出一丝奇特的感觉,他猛然扭过头,只见远处一间营帐前,一
个人正冷冷盯着自己,却是月霜。

  月霜没有开口,只冷冰冰看着他。两人四目交投,并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情
愫。月丫头的目光就像神臂弓射出的利箭,锋利无情,好在自己的脸皮堪比龙鳞
盾,尽可以支撑得住,甚至还有余暇打量她的纤腰美腿。

  月霜目光越来越冷,忽然一手伸进腰侧皮囊。程宗扬脸上挂着近乎无赖的笑
容,却暗中戒备起来,一手握住刀柄。她要想跟自己玩命,也得看看自己的修为
到了哪个境界!

  月霜雪白的手掌从囊中取出一副墨镜,然后戴在脸上,遮住冰冷的目光,接
着转身离开。

  程宗扬心里的古怪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秋少君那小子
的身影,索性一横心,远远跟在后面。

  月霜在星月湖大营专门有一处营帐,但她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朝营外走
去。程宗扬衔尾追去,却见她越走越远,位置也越来越偏僻。反正自己现在的修
为比她高出一截,月霜真翻脸也不用担心小命。程宗扬壮起胆子,保持着十几丈
的距离。

  江州的居民已经尽数迁走,两侧的房舍都落了锁,街市中空荡荡没有丝毫声
息。月霜头也不回地在前走着,忽然转身,消失在一条小巷内。程宗扬跟过去,
巷内却有一扇小门。这里似乎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但房主早已搬迁,已经很
久没有人居住。

  小门通往后院的柴房,一进去便看到月霜的背影。柴房没有窗户,只在墙上
开了一个透光的小孔,月霜站在角落里,背景冷硬得仿佛一尊冰雕。

  程宗扬过去一把抱住她的纤腰,月霜身体猛然一僵,本能地抬手撑住他的双
臂。单论实力,自己这么抱住,肯定不会被她撑开,但程宗扬没有用力,只运功
护住自己的要害。果然,月霜放下手,没有再挣扎。

  程宗扬先解下她的真武剑扔到一边,然后飞快地检查了一遍她身上可能藏武
器的几个位置。片刻后,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月霜一动不动,但握紧的拳头和僵直的身体显示出她的愤怒。从后面看不到
她的表情,她玉颈犹如象牙,隐约能嗅到一丝冷幽的淡香。

  程宗扬动作熟练地解开她的衣带,将月霜的长裤一褪到底,然后搂着她的身
子,倒在草堆上。

  「新铺的稻草,还挺整齐嘛。」程宗扬嘻笑着说道。

  月霜直直躺在草堆上,红唇漠然闭着,没有一丝表情,茶烟水晶制成的墨镜
遮住她的目光,看不到一丝神情。

  程宗扬伸手去解她的上衣,月霜手一动,握住襟领。程宗扬心里哼了一声,
把她上衣推到腰上,然后抓住她薄绢裁制的亵裤,用力扒了下来。

  柴房昏暗的光线,仿佛被白玉般的肤光映亮。显露出月霜下身一丝不挂地裸
露着,她肌肤仍有些像缺乏血液滋养一样的洁白,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勾勒
出胴体美好的曲线,仿佛一双玉璧,放在还带着阳光气息的金黄色稻草上。

  「喂,知道你是来道歉的,给个笑容好不好?」

  月霜冷漠地闭着嘴,一言不发。

  程宗扬才不管她,握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双腿拉开。月霜没有反抗,光洁
的双腿仿佛一柄玉扇,带着白滑的光泽在程宗扬眼前张开。玉股间柔美的玉户仿
佛一朵晶莹润泽的冰花,在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绽放出来,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
露。

  虽然已经开过苞,月霜的秘处仍像处子一样娇嫩。往日的交合似乎没有在她
肉体上留下丝毫痕迹。程宗扬欣赏着她的美穴,然后抬起眼,带着一丝坏坏的笑
容道:「喂,月丫头,高兴一点。你瞧,大家还是很有默契的嘛,一看到你戴上
墨镜,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这该算是知己了吧?」

  月霜仍然冷冰冰的没有反应,那只墨镜映出自己的面孔,看起来有点像小丑
一样可笑。

  程宗扬心头火起,用双膝顶住她赤裸的双腿,痛痛快快脱下衣物,然后赤条
条趴在月霜身上,身体一挺,将怒涨的阳具捅进她柔软的蜜穴。

  肌肤相接,能明显感觉到月霜身体的紧绷,也不知道这丫头压抑了多么强烈
的愤怒,才容忍自己这么一个无耻之徒进入她的身体。

  月霜下体不但紧密,而且没有多少淫液,触体冰凉。程宗扬放慢动作,一边
用炽热的阳具慢慢开发她的蜜穴,一边道:「这会儿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还干嘛
绷着脸呢?」

  月霜手指抓住衣襟,纤手捏得发白,明显只允许他进入自己体内,却不肯与
他有更多的亲密接触。

  程宗扬越发不爽,自己虽然对小紫说过,自己作为一个宽容的男人,从来不
在乎女人是不是只爱自己的肉体,但月丫头是被自己开的苞,女上位之类的体位
大家也做过,这会儿都躺在自己身下了,还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
搞得自己跟强奸似的,这是来道歉还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程宗扬俯身去亲她的小嘴,月霜立刻侧过脸,不让自己接触。程宗扬心里大
骂一声:好你个月丫头,今天不把我干翻,老子就不姓程!

  火热的阳具在少女温凉的蜜穴挺动,程宗扬耐着性子,等月霜下体不那么干
涩,然后突然挺身,阳具猛地全根而入,重重干在她花心上。

  月霜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紧牙关。

  卓贱人对房中术只是理论派,倒是这些天两人一起交流,多次实践之下,让
程宗扬学到不少东西。太乙真宗的房中术内容庞杂,但对于程宗扬来说,真正的
精华只有两点:一是阴阳融合,以平息自己的戾气,修身进益;二是对双方交合
中身体反应的描述。真正精于此道的高手,通过对方细微的反应,就能对其的心
理和肉体了如指掌,到了那个境界,真可谓要女方死就死,要女方活就活。

  程宗扬房中术的修为还差得远,但对付月霜这样的少女已经足够了。从见面
到现在,这丫头一个字都没说过。程宗扬也不再废话,他把九浅一深的基本口诀
扔到一边,上来就是一番狂抽猛送,阳具每次都是尽根而入,一口气连干了百余
下,次次都干到她的花心。

  月霜死死咬住牙关,任由他在自己体内大肆挺动,就像一具冰做的美人儿一
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程宗扬一点都不担心,他紧贴着月霜的胴体,感受着她肉体细微的反应,包
括她蜜穴在阳具磨擦下轻微的悸动。忽然他肉棒一挺,对着左侧一轮猛攻。那只
蜜穴立刻哆嗦着收紧,月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红唇抿紧。

  不等月霜一口气松开,程宗扬又换了方向,阳具对着她蜜穴右侧狂插猛送。

  程宗扬怪笑道:「月丫头,你的小嫩穴都被我肏热了,又紧又暖,就像一张
又乖又甜的小嘴,给大爷舔鸡巴。」

  月霜侧到一旁的面孔愤怒地扭过来,即使隔着墨镜,仍能感受到她眼中喷薄
而出的怒火。

  程宗扬趁机用力一压,小腹顶住她柔润的玉阜,用力一磨。月霜的身体像触
电般颤抖起来,原本的唾骂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声无法抑制的尖叫。

  程宗扬早就感觉到自己左右交攻之下,月霜的花蒂渐渐充血涨起,却在抽送
时有意避开。这时突然合身压住,将她花蒂紧紧挤住,用下腹研磨,顿时打破了
月霜强忍多时的欲望。

  即使月霜再不情愿,蜜穴也不由得春潮涌动,湿腻的穴口不住收紧。程宗扬
的挺动愈发迅猛,月霜只觉得他硕大而坚硬的阳具密集地捣在自己花心上,节奏
密不透雨。接着那根火热的肉棒向上抬起,硬梆梆的龟头带着强烈的热量,顶住
蜜穴上方的肉壁,用力捣入体内。在月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肉体的反应之前,身
体就猛地绷紧,下体仿佛被粗大的阳物塞满,剧烈的刺激让自己无法呼吸。

  再这样下去,月霜预感到自己将无法控制自己肉体,不知道会表露出怎样的
羞态。她松开衣领,勉强抬起手,推开身上那个无耻的男人。

  程宗扬一手握住她纤细的双腕,推到月霜头顶上方,然后伸出右手,连解带
扯地将她上衣拉开。一对坚挺的雪乳暴露出来,在月霜胸前微微战栗。

  程宗扬没有张手把玩,而任由那对雪乳暴露在空气中,然后发出一声令任何
女人听到都会面红耳赤的淫笑,「月丫头,你的奶头硬起来了啊!」

  月霜玉脸一下涨得通红,雪乳上两只红嫩的乳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硬,
绷紧的乳晕让乳头翘得更高。

  趁月霜心神被发涨的乳头引开,程宗扬一手伸到她臀下,抓住她冰玉般的臀
肉向上托起,阳具笔直贯入。月霜只觉自己蜜穴像要涨开一样,那只火热的龟头
顶住花心,接着开始旋转。

  月霜窒息一样张开红唇,头颈向上昂起,片刻后,她发出一声悲鸣,蜜穴剧
烈地收缩起来。

  「差不多一柱香时间吧。」程宗扬坏笑道:「月丫头,是不是很爽啊?你的
小妹妹流了很多水呢。」

  月霜吃力地屈起膝,向他腰侧顶去。程宗扬哈哈一笑,阳具用力一挺,月霜
的膝击到了中途便失去力道,软绵绵贴在他腰间。

  「月丫头,你下面比以前更好玩了呢。不但够紧够暖,而且水也多。一会儿
工夫就高潮了……」程宗扬在她高潮的蜜穴中用力抽送,一边道:「哦,就是发
浪……看,泄得到处都是……」

  月霜两手被程宗扬按住,她上身衣衫散乱,下身一丝不挂,光洁的玉体赤条
条在草堆上挣扎着。下体被阳具插入的部位淫液四溢,雪白的臀肉被那个混蛋抓
在手中,不断向上抬起。她玉户像鲜花一样绽放,红腻的穴口在肉棒的进出下不
住翻卷,吐出一波波淫水,将臀沟间流得水汪汪一片。

  程宗扬动作忽然一停,小心推开月霜的墨镜。墨镜下,月霜美目微红,眼角
不住滚出泪珠。

  程宗扬怔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不至于吧?」

  「混蛋!」月霜道:「你要干就干好了!为什么要羞辱我!」说到后来,声
音禁不住哽咽。

  「你个傻丫头,这么HAPPY的事,你哭什么?太乙真宗那个教御,姓卓
的贱人,前几天撅着屁股,被我干得魂都快丢了……」程宗扬的声音戛然而止。
柴房的气温似乎一下降至冰点,寒意十足。

  月霜泪眼模糊地瞪着他,一字一字道:「卓教御?」

  卓云君在自己手中的事,只有小紫和自己知道,这会儿一时嘴快泄露出来,
只怕要引来数不清的麻烦。

  程宗扬心一横,「不知道吧?那位卓教御平常看着仙姿绰约,上了床可淫贱
得很呢。其实男女之事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施出手段,阳具犹如怒龙,在她蜜穴内一通翻江倒海。

  月霜顾不上质问,随着阳具的进出,那具雪白的胴体在稻草上不停战栗,白
嫩的肌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再没有半点冰冷的寒意。她丝发散开,夹杂着稻草
的碎屑,微微波动,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动着,发出短促的呼吸声。墨镜被推到
眉毛上,无法遮挡她的眼神,月霜闭上眼睛,那张嫣红的小嘴张开,唇瓣变得温
暖而柔润。

  程宗扬禁不住俯身吻住她的红唇。月霜受惊一样挣动了一下,接着毫不犹豫
地咬住他的下唇。程宗扬没有退缩,楔而不舍地用舌尖挤进她的牙齿,挑弄着她
的香舌。

  月霜噬咬的力度越来越轻,泪水却越来越多。忽然,那根肆虐的阳具变得温
柔,狂风暴雨般的激烈变成一波波雄浑的涌动。身下的稻草仿佛化为海洋,自己
就像躺在浪潮上,身体在快感的波动下一起一浮,随波逐流。

  程宗扬松开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射了。」

  月霜没有回答,她侧过脸,任由他深深楔入自己体内,将火热的精液一滴不
剩地射入自己花心。

  「不要动。」

  程宗扬伏在月霜身上,阳具插在她柔嫩的蜜穴内,享受着射精后的慵懒感。

  月霜玉颊升起异样红色,体内纠缠的寒毒像烈日下的积雪,一点一点融化,
退入经脉更深处。

  良久,月霜束好衣带,将沾了泪水的墨镜收入囊中,冷冰冰道:「卓教御在
哪里?」

  「你不要问了。」程宗扬道:「秋小子可能已经对你说了,太乙真宗因为争
夺掌教的位子,闹得不可开交。这些事跟你没关系,知道得越少越好。」

  「师帅出自太乙真宗,太乙真宗的事我也要担一部分责任。你不告诉我,我
自有办法知道。」

  程宗扬苦笑道:「你不会是去问小紫吧?」

  忽然人影一闪,月霜闪电般掠到他身侧,接着颈中一凉,寒意森然的真武剑
架在自己颈下。

  「姓程的,不许欺负小紫。」

  「月丫头,是她整天欺负我好不好?你还讲不讲道理?」

  「我不管,她是我妹妹,无论她怎么做,我都要帮她。」

  「你跟她又不是一个娘,说不定你娘跟她娘以前还争风吃醋……干!你玩真
的啊!」程宗扬急忙一挣,颈中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你敢欺负她,即使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杀了你!」月霜说完收起长剑,转
身离开。

  「想走!」程宗扬一声狞笑,双刀连鞘向月霜追去。

  柴房内一阵金铁交鸣声,接着一声闷响,接着程宗扬的声音响起,「打完就
想走,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换个姿势再干一次!」

  「无耻!」

  「大家都知道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月丫头,你的屁股很滑嘛……」

  「呀……」

  「别乱动!免得我不小心爆了你的后庭花。」

  「滚!」

  「晚了!嘿嘿,梅开二度的感觉不坏吧!」

     ***    ***    ***    ***

  程宗扬一身轻松,施施然走向水香楼。吴战威挎刀牵马,跟在他身后。

  和月丫头搞搞花样确实能愉悦身心,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扩股计划。盘江程
氏这个名为世家,实为公司的组织以前是十股,现在星月湖大营加入之后变成十
五股,但程宗扬还想把它扩成二十股。

  吴大刀身为股东,程宗扬也没有瞒他。对于星月湖大营入股,吴战威没有半
点意见,倒是觉得能和星月湖八骏同列股东,面上大有光彩。

  程宗扬笑道:「这就是原始股的好处了。吴大刀,咱们要现在才遇上,你想
入股可没那么容易。」

  吴战威「嘿嘿」笑了两声,「股东啥的,我也不懂。就是跟着程头儿觉得踏
实,眼下我老吴婆娘、娃都有了,以前哪儿想去。不过程头儿,你想让那些公子
哥儿入股,我想不通。」

  「吴股东,我再给你解释一遍。」程宗扬道:「按我以前的想法,水泥、拉
链、霓龙丝衣,都是能赚大钱的东西,自己拿着发财,管他别人呢。但现在看,
吃独食恐怕吃一半就被人砸了饭碗。想把发财的饭碗捧得牢,就要多拉一些靠得
住的人,就算分出些利益,但能省不少事,也多出不少方便。」

  「清河张氏、陈郡谢氏、颖川庾氏、陈郡袁氏、谯国桓氏、太原阮氏、河东
柳氏、金谷石氏……这些世家子弟虽然纨绔了些,但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如果
能把他们拉为股东,至少在晋国,我们盘江程氏就稳如泰山——喂,泰山是在汉
国吧?」

  「没错。」吴战威抓了抓后脑勺,「程头儿,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孟老大
没得说,我吴大刀跟那些公子哥儿可尿不到一个壶里。」

  程宗扬笑骂一句,「得了,我来办吧。反正我股份比你多,你说了不算。」

  两人说笑着进了水香楼,刚上了楼,旁边一扇格子门忽然推开,兰姑掩着半
裸的娇躯从房内出来,满脸红晕,一看就是刚和人欢好过。

  程宗扬停住脚步,「兰姑跑到这儿来偷吃了。谁在里面?」

  兰姑笑啐一口,「你自己看好了。」

  程宗扬好奇心起,往门里看了一眼,不禁大笑起来,「秋小子!是你!我说
你怎么没跟着月丫头。」

  「是啊。」秋少君大大方方道:「我来找兰姑,没想到楼里这么多人,还好
这间房没人用。」

  程宗扬看着兰姑走远,挤眉弄眼地说道:「秋小子,好玩不?」

  秋少君认真点了点头,「很好玩啊。我不知道怎么做,都是兰姑教我的。哎
呀,我知道你那天和月姑娘做什么了!」

  程宗扬连忙道:「虫小子,你可别乱说啊!」

  「放心吧。我才不会乱说呢。」秋少君道:「下次你再和月姑娘作那种事,
先跟我说一声,我好躲远一点。」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好好好!只要你不乱说就行。」

  秋少君拍了拍衣袖,一脸坦然自若地说道:「好了,我跟兰姑作完了,该回
去保护月姑娘了。」

  秋少君走到一半,忽然又掠回来,小声道:「我问一件事。」

  「什么事?」

  「兰姑和月姑娘的身子谁更软?我猜测是兰姑,对不对?」

  程宗扬虎着脸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兰姑作过!」

  「咦?你为什么没有和兰姑做过?她不好吗?」

  「秋爷……你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算了。」秋少君一脸不高兴地嘟着嘴走了。

  吴战威看着稀奇,「呵,这小道士看着也不笨啊,这事儿怎么就不懂呢?」

  程宗扬笑咪咪道:「兰姑给他封过红包,没给你封过吧?」

  吴战威琢磨半晌,「还真没有。」

  程宗扬笑过之后,带着一丝感叹道:「兰姑也算奇女子了,这楼里一多半爷
儿们都跟她有一腿。兰姑要是男人,这战绩拿出去,任谁都会羡慕吧?可都是一
样的事,女人来做,怎么感觉就吃亏了呢?」

  吴战威大咧咧道:「本来就是吃亏嘛。男人爽完拍拍屁股走人,女人还得生
孩子呢。」

  「吴大刀,我发现你说的是真理啊。」程宗扬停下脚步,笑道:「这些日子
憋惨了吧?今晚给你放个假,明天一早再回去。」

  吴战威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我来是办事的。可惜彪子和老四都
不在,我还着今晚跟他们睡一房里,好好聊一晚上。」

  「原来你跑几千里就是找彪子和老四睡觉的?吴大刀,我可认清你了!」

  「程头儿!你可别坏我名声啊!」

  程宗扬哈哈一笑,推开厅门,抱拳道:「诸位兄弟,我来迟了。」

  萧遥逸叫道:「先罚一杯!」

  「成!」程宗扬屈膝坐下,举起酒觞。

  周围贵族满座,美姬如云,灯红酒绿间,他忽然有一种迷离的感觉,分不出
是真是幻。

  「干了!」程宗扬仰首饮尽,一股莫名的强大信心从心底升起。这个世界,
终将有我的一席之地!


               第三十一集

             第一章  渐趋末路

  江州。

  金明寨、定川寨都是宋国军方标准的制式营寨,最前方是一道垒墙时掘出的
濠沟,接着是一片十步宽的缓冲区,里面密布鹿角、蒺藜,然后是坚实的寨墙。

  寨内中央建有望楼,四面各立角楼,寨内营帐井然。一入夜,寨中除了敲击
刁斗巡逻的兵卒以外,严禁任何人走动喧哗。

  相比之下,位于后方一里外的金明后寨就显得一片散乱。这里收拢着宋军数
次战斗败退下来的几千溃兵,还有数目相近的伤员。与贼寇三次交锋,导致宋军
伤员剧增。一部分伤员被送往后方的州县,遗留下来的除了可以痊愈的轻伤员,
还有一部分已经没有救治价值的重伤员。

  显然宋军没有想到军中会出现如此多的伤兵,不得不临时扩大规模,寨内营
帐大多是军中淘汰下来的旧货,也没有濠沟和寨墙。偌大的营地内,伤员的痛呼
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哀声遍野,半夜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位于边缘的一处营帐内,气氛却热火朝天。十余名卸了盗甲的宋军聚集
在狭小的帐篷内,他们围成一圈,紧张地盯着中间一张桌子。

  张亢衣服解开半边,袖子捋到肘上,头发胡须乱篷篷的,看起来就像一个不
修边幅的兵痞。他手中扣着一只陶碗,在桌上摇得哗哗作响。众人都瞪大眼睛,
屏住呼吸。

  片刻后,张亢大喝一声,「开!」

  看着露出骰子,众人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呼。对面一名军士笑逐颜开,连忙把
桌上的铢钱收起来。

  张亢骂了句粗话,一边把所余无几的钱袋拍在桌上,粗声道:「再来!」

  骰子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帐内气氛愈发热烈,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有人掀帘
进来。

  刚巡营回来的刘宜孙看到眼前一幕,不禁皱起眉头。昨晚一战,他数度登城
血战,最后带着十余名军士安然返回。斩首十五级的战果堪称攻城战中第一功。

  夏用和亲自颁令,任命刘宜孙为代指挥使,张亢作为副手,主管一个营的兵
力。

  营级指挥使是宋军序列中的核心单位,到军一级的都指挥使,就脱离了平时
的训练,成为军方高级将领。夏用和虽然是一军主帅,也没有正式任命的权力,
只能暂时加一个「代」字。

  金明后寨都是溃兵,前段日子刘宜孙被关押,张亢作为王信实际上的副手,
已经收拢了不少军士,主帅军令一下,没费多少事就凑满五个都,任命了都头和
副都头。让刘宜孙没想到的是,张亢召够人手,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手下聚赌。军
中一入夜连说话走动都不允许,聚赌更是死罪,如果被人捅出去,麻烦不小。

  刘宜孙咳了一声,众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赌局,对咳声充耳不闻。张亢耳朵
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一把揭开陶碗,接着大骂一声,却是个五点,这
一把连最后的赌注也输了个干净。

  刘宜孙提高声音,又重重咳了一声。众人听到声音,急忙扔下骰子,跳起来
站得笔直,帐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张亢拿着输空的钱袋起身,不等刘宜孙开口把得罪人的话说出来,便大笑两
声,「刘指挥!你不是说给大家拿酒吗?怎么才来?我陪你出去看看!」

  张亢搭住刘宜孙的肩,笑呵呵把他推到帐外。寒风一吹,两人都收起笑容。

  沉默片刻,张亢首先开口,「刚巡过营,情形怎么样?」

  刘宜孙重重吐了口气,「濠沟、寨墙都没有建。明天一早,我就带人去挖濠
沟,再申请一批铁蒺藜。」

  张亢道:「用不着。」

  刘宜孙压住火气,「这周围都是平原,无险可守。伤兵加上溃兵,一万多人
聚在这里,要濠沟没濠沟,要寨墙没寨墙,贼寇一个冲锋,这些人就成了他乡之
鬼。」

  「铁蒺藜申请不来,中军不会往这里投一颗。」张亢道:「你放心,贼寇不
会偷袭这里。」

  「为什么?」

  「单是伤员,每天消耗粮就将近一千石,他们怎么会轻易消灭掉这些白吃饭
的嘴?」

  刘宜孙脸色慢慢变化,「你是说中军是故意不设濠……」

  「我什么都没说。」张亢打断他,「只不过今天开始,金明后寨所有溃兵的
口粮已经减半。」

  刘宜孙一下涨红了脸,「他们都是禁军精锐!虽然乱了编制,但补到军中还
能打!」

  「他们已经被贼寇吓破了胆。」张亢毫不客气地说道:「神臂弓再锋锐,也
要人来用,军中士气全无,纵然上了战阵,也只会一哄而散。」

  刘宜孙道:「聚赌吗?」

  「若不如此,哪里还有士气?」张亢道:「只要能振作士气,别说是聚赌,
我还告诉他,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日。」

  「张兄,我们是官兵,不是……」

  「他们便是匪吗?」张亢打断他,压低声音道:「岳逆大营的军纪你恐怕比
我更清楚。两军相争,争的是道义吗?那还用打什么,大家选个圣人出来不就完
了?刀枪之间,生死之际,道义能替你挡箭还是能替你多砍对手一刀?」

  刘宜孙沉默下来,宋军接连三场惨败,大批军官被贼寇击杀,这些溃兵有的
整个军都被打散,军都指挥使、营指挥使,直到都头、副都头这些低级指挥官都
尽数战殁。幸存的军士虽然大多没有受伤,但士气全无,随时都准备拔腿逃跑。

  张亢把这些都头召来聚赌,刘宜孙才从他们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看到神采。

  张亢踢开一堆杂物,用手在土中挖了片刻,摸出一只酒瓮。刘宜孙怔住了,
「真的有酒?」

  「这是过年时我从犒赏的大车上偷的,足足五斤。」说着张亢揭开泥封,饮
了一口,然后递过来。刘宜孙脑中乱纷纷的,捧着这瓮偷来的酒不知所措。

  「你是指挥使,上了战场要靠他们冲锋陷阵,撤退的时候要靠他们拼了性命
给你断后。」张亢道:「想用好这些军士,军规军纪都是屁,能让他们觉得你够
义气,信得过你才是真的。有功你替他们记着,有事你给他们罩着。一口酒两个
人喝,一口肉大家分着吃,还能带着他们吃香喝辣,他们才会给你卖命。」

  刘宜孙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用力一抹嘴,捧着酒瓮回到帐内。

  张亢堆起笑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粗声大气地说道:「哥儿几个!
刘指挥给大伙送酒来了!」

  看到刘宜孙真抱着酒瓮进来,那些军士眼里都放出光来。张亢把掷骰子的陶
碗拿来,用袖子一抹,「哗哗」地倒上酒,一边道:「这趟来江州,大伙流血流
汗,担惊受怕,一点好处没都捞着。来!一人一碗,都解解乏!」

  转眼那只陶碗便在几十只手里传过,张亢也不在乎,接过来一碗酒下肚,抹
着嘴巴道:「等打下江州!好歹也不能让兄弟们空着手回去。」

  说到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天,众人都有些兴奋。有军士道:「张指挥,江州
水泥到底是个啥东西?」

  「管它什么水啊泥的!」张亢一边斟酒一边道:「就是铁城,咱们这么多人
也把它踩扁了!嘿,你们听说了吗?江州单是商户就有几百家,有的是钱粮!只
要进了城,多的不敢说,一人几百银铢的财,我这会儿就敢给大伙写保票!」

  众人都抽了口凉气,营里的都头,每月的军饷也不过十个银铢,打下江州,
就能发几年的财,不由都为之心动。

  「钱算什么。」张亢露出一丝淫笑,「江州的女匪,咱们刘指挥可是亲眼见
过的。只要落到咱们手里,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军士们一碗酒下肚,这会儿听了张亢的话,脸都涨得通红。有军士道:「刘
指挥,真有女匪?」

  一名军士道:「昨晚我跟着刘指挥登城,亲眼见的!嘿,活生生一个大美人
儿!」

  「有多好看?」

  「比你见过的女人加起来都好看!」

  军士们哄笑中,忽然有人道:「张指挥,咱们还见过一个女匪,在烈山的时
候……」

  「可不是!」有人接口道:「说是新娶的媳妇,脸蛋那个标致,真跟仙女一
样。」

  「是妖女吧?从匪的都是妖女。」

  张亢狞笑一声,「从逆女匪,抓住了,不是杀头就是发配教坊司,咱们就是
玩了,谁能说个不字!」

  帐中的气氛顿时炽热起来,刘宜孙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张亢暗中踩了他一
脚,刘宜孙一咬牙,接着拿过酒碗喝了个干净,粗着嗓子道:「当兵打仗,求的
就是个立功受赏!跟着我!不会让兄弟们吃亏!干了!」

  帐内众人兴致不减,这些都头有的昨晚跟着刘宜孙登过城,还有在烈山见过
那队可疑的车马,这会儿不知详情的拉着打听,见过的兴致高昂,三三两两说得
热闹非凡。

     ***    ***    ***    ***

  「啊啾……」

  江州城中,小紫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浑然不知有人正在谈论自己。她穿着一
袭紫色的暖袍,席地坐在熊皮脚踏上,手臂依着一只描金彩绘的木箱,白净的手
指轻轻敲着箱面,烛光下,精美绝伦的五官如珠如玉。

  雁儿坐在她脚旁,正穿针引线地缝一只布娃娃,一边小声道:「拉芝修黎是
异族,不知道生辰八字;芝娘姊姊又不肯告诉我,说不能问女人的年龄,这只巫
毒娃娃怎么也做不好……」

  小紫在箱上叩了几下。箱盖轻轻打开一条细缝,递出一张黄纸,上面鲜红的
字迹犹如朱砂,写着一组干支。

  「缝在里面吧。小心些,别让上面的东西掉了。」

  那朱砂般的红色都是鲜血,上面黏着几根细细的毛发。雁儿将黄纸卷起来,
缝进娃娃,然后小声念了段咒语,又用针在指尖刺了一下,挤出一滴鲜血,点在
布娃娃眉心。

  「好了。」小紫道:「试一下吧。」

  雁儿拿起针,在布娃娃上轻轻刺了一下,箱内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叫。雁
儿张大眼睛,「真的呢!」

  小紫拿过娃娃摆弄几下,忽然抬起眼,望向紧闭的窗户,唇角露出一丝甜美
的笑意,笑吟吟道:「有人来了呢。」

  院中传来一声树叶飘落般的轻响,一个黑影宛如一缕轻烟,从对面的檐角飘
落,接着朝窗口掠去。电光石火间,耳边传来空气压缩般的轻微暴响,一只拳头
从黑暗中伸出,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打在那黑影胸口。

  黑影诡异地一扭,身体像面条一般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避开这一拳,接着
手腕一翻,亮出指根套的钢环,握拳与那只拳头硬拚一记。

  双拳相接,那黑影指上的钢环寸寸断裂,他浑身剧震,踉跄着退开,失声叫
道:「太乙真宗!」话音未落,便看到那只拳头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一张,抓住
他的面门。

  黑影被抓得悬在空中,叫不出声来,只见他双足乱踢,接着「格」的一声,
脖颈被那只大手拧断。

  这几下兔起鹜落,雁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听到外面的异响,想推窗
去看,一回首,却不见了小紫,只有那只布娃娃放在案上。雁儿诧异了一下,然
后慢慢推开窗户。

  刚才出手的人已经消失不见,院中只剩下一具尸体,软泥般匍匐在地。脖颈
不自然地扭到一边,两眼大张着,充满惊讶和恐惧。

  雁儿打了个冷战,接着便看到小紫。

  小紫披着轻柔的暖袍,长发散开,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放着一
只血迹斑斑的玉瓶。

  冥冥中仿佛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夜风掠过,卷起庭中飘落的枯叶。忽
然间,那具尸首似乎动了一下。雁儿捂住嘴巴,在她惊恐的目光下,那具脖颈被
折断的尸首慢慢站起身,步履僵硬地走进旁边一处房间。

  小紫回过头,竖起手指,放在红润的嘴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露出
一个狡黠的笑容。

     ***    ***    ***    ***

  水香楼高朋满座,烛影摇红,席列八珍,奢华的场面丝毫看不出正处在兵临
城下的险境。

  「南荒的商路?」张少煌端详着手中一颗龙眼大的湖珠,忽然转过头,「石
胖子,你们金谷石家当初发财,就是靠这条商路吧?」

  石超面露尴尬,含糊道:「那……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金谷石家是自石超的祖父一代才开始发迹,石超的祖父曾任竞州刺史,十余
年间便富可敌国。但知情人都知道,他靠的并不是经营,而是暗中指使自己州中
的军卒截杀路过的商人。这种不光彩的事,石超当然不肯多提。

  阮宣子握着酒樽,不屑道:「商贾之辈,皆是逐利的小人!」

  程宗扬脸上淡淡的,心里却在苦笑,以前云如瑶就对自家的商贾身份十分敏
感,刚才他提出入股,这些世家子弟颇有几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显然骨子里
仍看不起商人。但如果没有拉他们入股的把握,程宗扬也不会开口自取其辱。

  萧遥逸道:「阮老二,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商人怎么了?没商人你能用上宋
国的丝绸,昭南的象牙,唐国的玉佩吗?还有这酒,可都是从商人手里买的。」

  阮宣子道:「商贾不事生产,尽是些买低卖高的刁猾之徒,世称之为五蠹,
岂是吾辈所为。」

  自己开口,只会越描越黑,程宗扬索性也不说话,只拿着酒觞把玩。

  桓歆道:「阮二,你不想发财是你的事,你哥还在这儿呢。」

  阮遥集披头散发,喝得醉醺醺的,搭在婢女肩上的手指晃了晃,「张侯、谢
兄,你们商量好,我听你们的。」

  「钱财都是身为之物,要紧的是有酒有美女。」谢无奕道:「程老板,你的
生意若带一家金钱豹,算我一份!」

  张少煌将那颗明珠往酒中一丢,张口服下,洒然道:「这样的好事,少不得
要占你五股,咱们十家,一家半股。钱也不说多的,每家两千金铢。」

  桓歆第一个叫好。十家之中,程宗扬不用说,兰陵萧家、陈郡谢家、清河张
家、谯国桓家表态支持,已经占了一半,石超虽然没有开口,但他入股的心思只
怕比程宗扬自己还热切,剩下几家向来以谢无奕、张少煌、萧遥逸马首是瞻,见
状也纷纷附合。

  程宗扬笑道:「哪里能要兄弟们的钱呢?诸位都是干股,一文钱也不用出!
等临江楼建好,兄弟们每月聚饮一次,年底只用拿分红就行。」

  张少煌笑道:「这可不好吧?整日白吃白喝,我张某无所谓,小侯爷的面子
怎么过得去?」

  萧遥逸道:「得了吧,我脸皮比你还厚。程兄,这股我们就白拿了,不过兄
弟们,丑话说在前头,既然入了股,盘江程氏的生意,就是咱们自家的生意,谁
要胳膊肘往外拐,当场打折!」

  谢无奕沉着地点点头,「此言甚是有理。」

  众人哄笑道:「小侯爷说得不错!」

  程宗扬要的就是这句,拱手道:「那就多谢各位了。」

  谢无奕道:「谢什么谢?给我找两个绝色是正经的。」

  程宗扬一口应承下来。众人都出自士族,家资豪富,也没把这当回事,转头
放在一边,又重新欢饮。

  石超倒是存着心事,趁着劝酒的机会,悄悄道:「程哥,入股的钱,我先拿
出来,总不能让你吃亏。」

  「石胖子,你够有钱的啊,那可是两万金铢。」程宗扬笑道:「说吧,你看
中什么了?」

  石超讪讪道:「水泥的生意……」

  程宗扬笑道:「这你得和小侯爷商量了。」

  石超立刻闭上嘴,虎口夺食这种事,打死他也不敢干。

  「水泥在小侯爷手里,分出来一些让你经营也不难。你们石家在哪儿生意做
得顺手?到时用你的人,利润归你,不过要挂盘江程氏的牌子。」

  「这个好说!」石超立刻答应下来,「除了晋国,我们石家在唐国也有不少
生意。」

  两人在席间三言两语便定下交易,程宗扬把江州水泥在唐国的经营权交给石
家。石超则负责在唐国设立六家商号,全部挂上程氏的招牌,垄断水泥的经营,
利润的八成全归石家。这样程宗扬凭空得了六家商号,石超也得了一份丰厚的收
入。石超毕竟是商人底子,只在江州城头看了一圈,就知道水泥一旦投入市面,
需求量几乎是无穷无尽,单是唐国的生意,换一个金谷石家也不是难事。

  宴饮到了子时才渐入佳境,众人怀香抱玉,竞相豪饮。程宗扬无意久坐,寒
暄几句便要离席。萧遥逸重伤未愈,跟他们胡混两天,也有些吃不消,正和程宗
扬打着眼色准备一道走,却被张少煌看见,死活拉住不放,要和他掷骰比酒。萧
遥逸只好坐下来,咬牙切齿地握住骰子,发了狠要让张少煌喝得把肠子吐出来。

  石超起来要送,兰姑挽住程宗扬的手臂,笑道:「奴家来吧。」

  从脂香粉浓,酒肉杂陈的宴席出来,程宗扬吸了几口清洌的空气,压下翻滚
的酒意,头脑略微清醒了一些。

  现在股份已经扩充到二十股,除了当初在南荒的几个人,又加入星月湖和建
康世家两股势力。也许星月湖和那些世家都没这当回事,但此事程宗扬已经盘算
许久,并不打算含糊过去,每年拿几个钱作为分红,就算完了。

  包括云氏和各世家在内,他都准备让每位股东都出一个人,参与监督帐目。
如果单是分红,倒像是变相的贿赂,借助那些世家子弟的势力,缴纳保护费,反
而让他们看轻了。只有让他们参与进来,他们才会把这真正当成自己的生意。

  不过各家参与的生意仅限于水泥,织坊是死丫头的,珠宝生意是死老头的,
都不会让他们插手。水泥的生产和晋国境内的销售都归星月湖,唐国的销售由金
谷石家的人打理,其他四朝,自己也准备如法炮制,从朝中寻找合作伙伴。

  程宗扬相信,只要江州不陷落,一年之后,水泥生意的巨大利润,就足以令
王茂弘这样的老狐狸都为之惊叹。自己可不想到了那时,朝廷一道旨意下来,把
生意收归官营。这种事在六朝屡见不鲜,也是晴州商会极力抨击的做法,但一般
商家,谁又能扛住官府的势力。

  程宗扬让各家白得干股,同时监督账目,并不是大发慷慨,而是留下扩股的
余地。各家既然没出股金,自己要再扩几股也没得话说。如果能把六朝的当权者
都拉入其中,众人的利益通过生意捆绑在一起,盘江程氏才能稳如泰山。有所失
方有所得,这样的大生意如果斤斤计较,想独占利润,历史上石超祖父的下场就
是最好的教训。

  吴战威在外面等候,见到程宗扬便迎了上来。程宗扬玩笑道:「两个时辰你
就这么干等着?兰姑也太不晓事了!」

  兰姑笑道:「公子可冤枉奴家了,是吴执事不肯,非要在外面等着。」

  「吴大刀,你现在眼界高了啊,楼里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了?」

  吴战威「嘿嘿」笑了一声,没说话。

  兰姑抿嘴笑道:「楼里刚新得了几个姑娘,不比往常,依奴家看,吴执事非
是看不上,多半是柳姊出门时有交待,不敢不听。」

  程宗扬大笑道:「让你说中了,吴大刀脸红了哈!」

  吴战威嘴硬地说道:「程头儿,你别听兰姑瞎说,我那是让着她!」

  三人打趣几句,程宗扬随口道:「城都被围了,楼里怎么又新来了姑娘?」

  「那几位爷带的家姬有不合心意的,随手就卖到楼里来。」兰姑道:「反正
江州城就我们一家院子,我们不买也没人会买。」

  「这有点不合适吧?」

  兰姑笑道:「公子可看错了,那些姑娘能到楼里,都高兴着呢。比起来,我
可比她们原来的主子好多了。」

  程宗扬露出苦笑,兰姑的话或许有些夸大,但对于那些不受宠的普通家姬来
说,平常都是作为宴客的娱乐品,在府里和在楼里,也差不了太多。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好。兰姑,你问一下,她们有愿意回家的,就
给她们些路费,让她们回家。咱们又不缺这几个钱。」

  「公子听奴家说一句如何?」兰姑道:「当日公子打发那些个姊妹回家,却
是害了她们。这些日子我听说,那些姊妹有些刚到家又被父母兄舅卖掉,有些回
家找不到落脚处,又折了回来。」

  「哪儿有这样的父母?」

  「也不能全怪父母,有些姑娘用过锦衣玉食,吃不惯家里的粗茶淡饭,自愿
卖到大户人家为妾也不是没有的。况且那些人家甘卖儿女,往好里说,也是养不
起的。」

  程宗扬想起碧姬,即使在自己来时的世界里,女性地位早已不再低下,为一
个手提袋卖淫的也不在少数。所谓的被逼,无奈往往是自甘堕落的幌子。对有些
女人而言,布衣粗食的良家妇女,还不如锦衣美食的娼妓来得合意。

  兰姑道:「话又说回来,公子若把她们送走,那些公子爷面上也不好看。」

  程宗扬心下自嘲,人家自己都愿意,自己还充什么圣人呢。

  「这样吧,告诉她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的也别勉强。愿意留在楼里的给
她们支一份钱。等她们赚够身价,愿意自己赎身的,就让她们赎身。能找到合适
人嫁的,楼里再补一份礼金。」

  程宗扬想的是,既然她们愿意当娼妓,自己也不用再自作多情。兰姑听到却
揽衣跪下,诚心诚意地给他磕了个头,「我可代姊妹们谢谢公子了。」

  程宗扬笑着把她扶起来,「用得着这么大礼吗?」

  「公子不知,楼里的姑娘没有拿钱的规矩。每日不打不骂,好茶好饭养着就
是了,到了年老色衰,被楼里开恩打发出去便算好的,哪里还能拿钱呢?有公子
这番心意,咱们楼里的姑娘,都该给公子立长生牌位了。」

  程宗扬无言以对,良久才道:「好好待她们,别让她们受委屈。」

  程宗扬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笑道:「还有,服侍咱们自家兄弟时候,
让她们用心些。」

  兰姑笑道:「奴家省得。」

     ***    ***    ***    ***

  夜色如墨,东城的方向隐隐传来喊杀声。宋军大规模的攻城战虽然停止,小
股的袭扰仍持续不断,星月湖大营的反击针锋相对,派出十人左右的小股队伍从
堡垒背面跃下,趁夜色偷袭宋军的营地。

  自从铁壁相公李士彬被诈降的贼寇刺杀,宋军就不再收留任何俘虏。而星月
湖大营的反击多是以击伤为主,留着伤员消耗宋军的粮食。双方都在想尽办法扰
乱对手,看谁先坚持不住。

  靠近南门一带的房屋有些被投石机砸毁,东城因为兽蛮人突破城墙,也有些
地方受损。相比之下,临江的西市始终风平浪静,小狐狸给自己挑住处的时候,
多半连这点也想到了。

  程宗扬一路想着心事,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忽然人影一闪,一直跟在后面
的吴战威跨前一步,挡在他前方,反手握住刀柄。

  自己修为比吴大刀高出一截,但论起江湖经验,拍马也赶不上。吴战威已经
擎出他的厚背大刀,程宗扬才反应过来。客栈静悄悄没有丝毫声息,空气中也没
有任何异常,不过程宗扬有一项本领是吴战威作梦都想不到的,他太阳穴上的伤
疤微微一动,捕捉到一丝淡而又淡的死气。

  出事了!程宗扬心头一紧。

  吴战威猛虎般纵起身,用肩头一扛,门闩断裂,大门洞开,「篷」的一声撞
在墙上。接着大刀挥出,已经与里面的刺客交上手。

  躲在暗处的刺客从头到脚都蒙着黑色的皮革,只在头罩上挖了两个洞,露出
一双眼睛,嘴部开着一个小孔,夜色下分外诡异。他用的长刀也用染料涂黑,身
上湿湿的,不住滴下水来,显然是从水下进入江州。

  江州城墙上现在每隔几步就有一名星月湖军士把守,说句连苍蝇也飞不进来
并不算夸张。想不被察觉地进入城中,只有水下这一条路。

  那人出手凌厉,修为在四级以上,已经超过一般的江湖好手,但吴战威毫不
示弱,竟和他斗了个难解难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程宗扬一直担心组建直属营,凭吴战威的身手不足以服
众。虽然指挥官不一定必须冲锋陷阵的猛将,但星月湖大营的水准放在那儿,无
形中提高了修为的标准。昨晚的攻城战,吴战威显露的身手就相当不错,但当时
城头混战,没有此时单对单来得直观。看样子吴大刀和易彪、吴三桂交流多时,
修为已经突破第四级,进入入微的境界,放在星月湖大营也不算太差。

  刺客不止一人,这边刚交上手,就有两道人影从客栈里悄然掠出。他们一言
不发便亮出兵刃,准备合攻吴战威,却见一个年轻人排门而入。

  程宗扬笑咪咪道:「大半夜的,三位是走错门了吗?江州衙门我可认识人,
只要我一句话,一会儿就把你们扔牢里,挨个打一顿板子,信不信?」

  其中一人阴森森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两人同时向程宗扬攻去。程宗扬笑容不改,等两人到了身前,双臂一振,从
背后擎出一对钢刀,接着一招虎战八方,顷刻间劈出十余刀。

  两名刺客都是四级上下的修为,一交手才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好惹的。刚才
发声那人突然忽哨一声,接着攻势大涨。

  程宗扬脸色微变,这帮刺客不止三人。死丫头的焚血诀虽然已经解除,但气
血消耗过多,万一遇袭,凭她自己怎么也护不住梦娘和雁儿两个弱女子,何况还
有卓云君这个心怀叵测的贱人。

  客栈原本有星月湖军士守护,但连日来星月湖大营多次出击,伤亡不小,程
宗扬早已把守卫的军士调走,补充一线的战斗力。一旦刺客闯入后院,死丫头就
危险了。

  「吴大刀!」

  吴战威应了一声,横身过来,将三人的攻势尽数接下。程宗扬压力一轻,立
刻脱身掠往后院。客栈后面的小院房门紧闭,程宗扬顾不得破门,直接纵身攀住
墙头,翻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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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辰星流变

  刚掠入院内,程宗扬便听到侧方风声一紧,一柄涂黑的长剑从旁递来。百忙
中程宗扬先往楼内看了一眼,见小紫房中灯火无恙,顿时放下心来,一边横刀挡
住偷袭的剑锋,一边叫道:「死丫头!小心刺客!」

  话音刚落,小紫房中灯火突然一暗,被劲风扑灭。程宗扬眼睛险些瞪出来,
那刺客涂黑的长剑构织成绵密的剑网,将程宗扬截下。程宗扬一招猛虎插翅,双
刀连斩,硬生生破开剑网,接着耸身跃起,甩开刺客。

  程宗扬飞身掠过庭院,脚步刚踏上台阶,楼内突然弹出一枚利刺。程宗扬刀
柄一错,用柄尾磕中刺尖。却见那枚利刺旋转了一下,并没有飞出,接着有一股
尖锐的真气透入体内,在经脉间狠狠扎了一下。

  程宗扬丹田气轮疾转,化去侵入的真气,一边凝神看去,才发现那支娥眉刺
是被人拿着,只不过那人戴着黑色的皮手套,猛然看去,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功法又诡异出奇,程宗扬攻势受挫,只差了一步没
有登上台阶,一面退开半步,一面放声叫道:「死丫头!」

  随着他的叫喊,楼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也穿着全副的皮制水靠,
黑色的皮革紧贴着肌肤,胴体丰乳翘臀,凸凹有致,却是一名女子。

  身后发出青砖碎裂的声响,吴战威一脚将青砖踹得粉碎,功力全出,破开三
人的合击,硬闯进来,三名刺客并没有追击,而是三面散开,把两人围在当中。

  另一名使剑的刺客则跃上墙头,截断两人的退路。

  加上使娥眉刺的女子,现身的刺客已经有五人。外面四名刺客都是四级上下
的好手,那名女刺客修为只怕在第五级中阶,比自己还高出半筹。这样的实力,
只凭自己和吴大刀两个,自保都难。而更让程宗扬提心的是,楼里至少还有一名
对手,死丫头一声不出就被制住,那人的修为真不知道高明到什么程度。

  吴战威倒没想那么多,只要程头儿没事就够了。他横刀护在程宗扬背后,忽
然「咦」了一声,低声道:「程头儿,他们穿的,好像是咱们家的东西。」

  可不是嘛,这些刺客的水靠浑然一体,没有任何钮扣和系带,如果不是用了
拉链,除非他们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自家出的水靠,却被刺客用来潜水入城,
刺杀自己,到哪儿说理呢?

  程宗扬深吸一口气,然后舌绽春雷,「楼内是何方高人!还请现身!」

  江州城并不大,程宗扬这一嗓子用足真气,估计半个城都能听到,可一声吼
出,却如泥牛入海,连半点回音都没有。

  那女子冷冷道:「别妄费心力了,这院子已经被我们布下禁音术,你叫得再
响十倍,外面也听不见。」

  禁音术并不算什么高明的法术,好水川一战,星月湖大营的法师把整个战场
的声音尽数隔绝,比这个强上何止十倍。在禁音术的范围内,别说大喊大叫,就
是天崩地裂,外面也未必能听见。

  看来想喊来援兵是指望不上了,程宗扬沉声道:「在下与各位素不相识,不
知今晚有何指教?」

  当初说话的刺客阴森森道:「听说江州是星月湖的人占据,果然有些门道。
九眼虫、鬼道人、赛无常、白骨罂粟……这几日间,就有四五起人陷身江州,星
月湖好本事。」

  吴战威知道程宗扬对江湖上的事情不熟,低声解释道:「他说的几个都是杀
手,九眼虫和赛无常名声不响,鬼道人是五级坐照境的高手,要请动他,至少要
几百金铢。白骨罂粟是两个人,白骨先生和罂粟女,两人倒不是夫妻,只不过时
常联手杀人,性情残忍,论名头比其他几个都大。」

  自己在外面和宋军打生打死,天知道后方还有这么多事,各路杀手刺客跟赶
集一样往江州凑。

  令程宗扬不解的是,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算自己没听到,孟老大
他们也该听说吧?满城都是星月湖的人,一群刺客在城里待这么多天,那帮星月
湖的猛人就算全是瞎的,也能闻出味儿来。

  程宗扬一边思索,一边打着哈哈道:「这几天事忙,没想到家里来了这么多
客人,有失招待,莫怪莫怪!哈哈!」

  死丫头还在他们手中,程宗扬可不想一张嘴就放出「敢动她一根头发杀你全
家」之类让人家不动手都不好意思的狠话,打着哈哈道:「诸位身手不凡,一看
就是江湖知名的高人!大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多半是误会,既然到了江州,
只要在下能帮上的,诸位尽管开口!只不知诸位高姓大名?所来江州何事?」

  男子哼了一声,「好教你知道!我们便是……」

  「何必啰嗦。」那女子打断他,冷冰冰道:「反正不留活口,便让他死了也
做个糊涂鬼。」

  好狠的贱人!程宗扬肚子里大骂,脸上却收起嘻笑,疾言厉色地说道:「明
人不说暗话!诸位来江州不就是为了那处绝世宝藏吗?只要你们放人,宝藏在下
立刻……」听到那年轻人说到宝藏,众人都露出惊奇的目光,凝神听他的话语,
没想到那年轻人话只说了一半,突然身形一闪,鬼魅般向后掠出,左刀劈中一名
刺客的长刀,右刀刀背同时砸在他腕骨上,接着身形一转,展臂揽住那名刺客的
脖颈,提刀架在他颈中。

  刺客的长刀这时才「锵」的一声落地,程宗扬左刀架在那刺客颈下,右刀提
起,指向众人,「现在大家可以谈谈了,你们放人,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开江州,
此事就此揭过。」

  「好个狡猾的小子。」那女子寒声道:「杀了他!」

  男子轻轻一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他说的宝藏……」

  「蠢货!」女刺客道:「连诳你的话也听不出来么?」

  隔着面罩还能感觉到那男子脸上一红,讪讪地松开手。接着场中传来一声惨
叫。程宗扬也不含糊,那女子一开口,便一刀挑断那刺客右臂的筋腱,接着右刀
一顿,狠狠斩断他的小腿。既然没得换,先废掉他们一名好手是正事。

  那刺客在面罩内发出凄厉的惨叫,左手抱住鲜血狂涌的右腿,身体像虾米一
样弓起。程宗扬抬脚把他踩在地上,「鬼叫个屁啊。她是不是借过你的钱没还?
这么急着要把你灭口?」

  「小子好辣手!」刚才说话的男子飞身而起,还隔着丈许,凌厉的刀风便直
劈过来。

  「我来!」吴战威大吼一声,扑向对手。

  紧接着另一名刺客从后袭来,单刀斜挑,刺向程宗扬腰侧,想从他手中救出
受伤的同伴。

  四人同时动手,那女子也从阶上掠出,两枚娥眉刺在掌心转如光球,攻向吴
战威。

  吴战威身手和那名被程宗扬砍伤的刺客在伯仲之间,这会儿刺客用的是上驷
对下驷的手法,两名身手最高明的先联手解决了吴战威,便可以一起对付那个年
轻人。

  程宗扬明知道他们的打算,可分身无术。来袭的刺客身手比自己脚下那个还
强上几分,自己刚才用上太一经,靠着鬼魅般的身法,偷袭得手,这会儿正面交
锋,虽然有九成把握能赢,但等自己干掉对手,足够吴大刀死两次的。

  程宗扬脚下用力,将受伤的刺客一排肋骨踩断,借势跃出,没有去解救吴战
威,而是直接冲进楼内。擒贼先擒王,跟他们缠斗才是下策。

  一股冰寒的真气迎面袭来,自己的五虎断门刀刚一劈出,就仿佛被一团寒风
冻住,威势陡降。程宗扬挽出两团刀花,奋力从寒风中挣脱,接着身形后挫,又
被逼到阶下。

  一个瘦长的人影从楼中跨出,水靠本来就是贴身而制,可穿在他身上仍显得
空荡荡的,似乎能再塞进去一个人。接着后面又出来一人,他一手一个拖着两名
女子,面罩间露出的眼睛仿佛摇曳的鬼火。

  程宗扬心直沉下去,这两人修为都不在那女子之下,六人联手,别说救人,
连自己恐怕都逃不出去。这时提剑的刺客也从墙头跃下,加入战团,程宗扬与吴
战威各自以一敌二,顿时陷入苦战。

  那个瘦子似乎是刺客的首领,他抓住一名女子的头发,瞧了瞧她的面孔。雁
儿脸色雪白,手中还抱着一只刚作好的布娃娃。瘦刺客只看了一眼,便把她丢在
一旁。然后拽起另一名女子的头发。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孔,
她眼神惶恐而迷惘,身体倚在地上,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

  即使在恶斗中,程宗扬仍忍不住想大笑,早知道死丫头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擒
住,这些刺客也好本事,居然找到了数日不见的卓贱人。

  瘦刺客没有理会庭中的激战,问道:「是她吗?」

  鬼眼刺客托着卓云君的脸颊道:「年纪有些像。」

  瘦刺客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挑起卓云君的下巴,刺骨的寒意使卓云君身体一阵
战栗。

  瘦刺客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入耳内,「你是不是姓韦?」

  卓云君颤抖着摇了摇头。

  鬼眼刺客道:「不是你,何必躲在箱子里?」

  卓云君哑口无言。

  瘦刺客阴声道:「太尉府拿出两千金铢的赏格,我还以为这逃奴是什么天姿
国色,原来就是个娼妇的模样。」

  雁儿被刺客拖出来,一双妙目就望着程宗扬,眼见主人在两名刺客合击下接
连遇险,她忽然抓住布娃娃,用尽全身力气一拧。旁边的卓云君凄叫声中,身体
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抬掌拍出。

  鬼眼刺客正去扯她的衣服,手臂被她拍中,皮制的水靠立刻多了无数细小的
砂孔,鲜血随即喷出。

  「斩蛟沙!」痛号声中,鬼眼刺客一把拧断自己的小臂。

  这个下贱的娼妓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可这一记斩蛟沙却精纯无比,轻易破开
自己的护体真气,透骨而入。如果不断臂求生,斩蛟沙循着血脉进入心脏,就是
大罗神仙也无力救治。

  卓云君一掌拍出,身体就像透支完所有力气一样,软伏下来。瘦刺客面罩间
的双眼露出阴狠的目光,撮指为掌,斩在卓云君肩头。

  雁儿的巫毒娃娃本来能操控卓云君迎敌,但她只跟小紫学了一点皮毛,卓云
君一击之下,便失去所有力气,随即被瘦刺客一掌拍飞。

  就在这时,檐下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个娇嫩的声音笑道:「打狗,别忘了
看主人呢。」

  轻笑声中,一个少女从对面的房中走出,施施然走下台阶,她声音清丽,一
字一句都仿佛晶莹的珠玉在舌尖齿间跳动,说不出的柔美动听。此时那少女轻袍
缓带,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娇美的五官精致无匹,一路迤逦行来,就像一株夜色
下行走的玉盏铃花,风姿摇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剧斗的六人蓦然分开,程宗扬肋下多了两道伤口,都不深,但吴战威左臂挨
了一刀,却几乎露出骨头。四名刺客也没占多少便宜,两人身上带了伤,虽然不
重,但再打下去也不免吃力。

  程宗扬虽然痛得直咬牙,心情却愉悦之极,他按住伤口,禁不住大笑起来,
「死丫头!都是你干的吧!」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

  瘦刺客一摆手,「男的杀了,女娃留着。」

  鬼眼刺客已经止住血,咬牙道:「这两个贱人也留着!我要活剥了她们!」

  「太好了!先从你旁边那个老女人开始剥吧。」小紫拍手笑道:「我正好想
作一面人皮鼓呢。卓美人儿的皮不够用,再用你的好了。」

  「小贱人!」断臂的鬼眼刺客嘶声说着,突然「呸」了一口。一道乌光从他
口中射出,直射小紫面门。

  小紫抬起白嫩的手指,笑吟吟一点,空中仿佛传来一声凄厉的鬼哭,一只恶
鬼从虚空中探出头来,一口吞掉乌光,然后消失不见。

  几名刺客都戴着面罩,看不出脸色,但每个人的目光都跳了一下,最开始说
话的男子忍不住叫道:「幽冥宗!」

  瘦刺客身上的皮衣猛然收紧,紧贴着身体,接着像一根竹竿般直纵起来,一
手指天,开口道:「玄!」

  庭院中寒意大作,空气仿佛结出层层玄冰,连地上铺的青砖都凝出霜花。

  吴战威忽然叫道:「辰星流变,化为七妖!他们是辰星七妖!」

  「还有点眼力。」女刺客声如寒冰,「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还不受死?」

  「我知道了。」小紫拍手笑道:「那个瘦子是辰星流变中七颗妖星的第三星
拂枢,擅长玄冰指。鬼眼的是第四星灭宝,擅长暗器,你是第六星惊理,辰星七
妖一下来了三个呢。」

  惊理冷冷道:「你知道还不少呢。」

  小紫笑道:「我还知道辰星流变的七妖以外,还有岁星流变、荧惑流变、填
星流变和太白流变,共三十六颗妖星,都属于龙宸外围。我还知道姊姊出自瑶池
宗,因为杀了自己的师妹才加入龙宸。姊姊原来用的是剑,为了掩饰以前的身份
才换了娥眉刺,武功也因此下降了一成。」

  女刺客脸上带着皮罩,看不出神情的变化,手中的娥眉刺却忽然光芒大作,
接着飞身掠出。

  小紫抬手娇叱一声,绕在臂上的珊瑚臂钏犹如一条赤红的小蛇,蓦然飞出。

  能看出臂钏上多了环状排列的五个凹孔,此时相邻两个凹孔中,嵌着一红一
黄两颗宝石。随着小紫的娇叱,两颗宝石各自发出一道淡淡的光芒,在彼此间不
住流动。

  娥眉刺与臂钏一触即分,臂钏飞回小紫臂上,女刺客也退回原处,这一击却
是不分胜负。

  女刺客胸部微微起伏,眼神愈发寒冷,「黄泉玉!昭旦昭明原来是在你手里
吃的亏。」

  程宗扬一头雾水,「昭旦昭明是谁?」

  「虞氏姊妹啦。隶属于龙宸五行流变的荧惑那一组。」

  程宗扬上下打量着她,「死丫头,你对龙宸还知道多少?」

  小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只比你多一点。」

  「冰!」瘦刺客拂枢冷喝声中,庭内温度再降。

  程宗扬体内的真气仿佛感应到他的一喝,原本顺畅自如的运转立刻变得艰涩
起来。

  吴战威的眉毛、发梢都结出冰渣,呲牙咧嘴地说道:「玄冰真诀!专克内家
真气!娘的,这次我吴大刀可开眼了!」

  程宗扬一提双刀,「干他!」

  小紫忽然扬声道:「喂,该你了!」

  程宗扬一怔,接着听到屋檐下一声傲慢而蛮横的冷哼,心头顿时涌起一阵狂
喜。竟然是这鸟人来了!

  那声冷哼之后,却没有人出来。眼看庭院中阴风刺骨,拂枢玄冰指的威力不
住攀升,小紫双手叉腰,抬起下巴,「武二!再摆架子,我让你一辈子见不到花
苗的女人!」

  随着这声娇叱,屋檐下伸出一个长大的身影,无论手臂、腰腿都比常人长出
一截,雄壮无比,接着那人头颈一伸,露出猛虎般的头颅和颈后斑驳的虎纹,神
情凶悍,正是南荒一别后就消失不见的武二郎。

  「花苗的女人跟二爷有个鸟关系!」武二郎先凶狠地朝小紫吼了一声,找足
面子,然后大喝一声:「滚!」

  暴喝声中,一只足有西瓜大小的光球轰然飞出,吞噬了那名瘦刺客的身影。

  庭中密布的寒意像被滚水泼上一般瞬间消失。

  片刻后,光芒散去,拂枢半边身体仿佛被烈焰烧化,变得干枯而扭曲。他发
出一声非人的嗥叫,「九阳神功!九阳神功!」

  嚎叫声中,拂枢身形立生变化,半边干枯的躯体迅速缩小,他一边施术封住
伤势,一边拖着受伤的躯体朝屋顶飞去。

  武二郎迈开大步,凌空跨出,然后大手一挥,拽住拂枢的小腿,接着往地上
一抡。「篷」的一声巨响,被人影砸中的青砖尽数粉碎,周围方圆丈许的青砖同
时跳起,被武二郎这一摔尽数震飞。

  就是铁人,被武二郎这一摔也要散架,何况是个活人?拂枢身为龙宸三十六
颗妖星的顶尖杀手,一身修为不比武二郎逊色太多,但九阳神功是世间一等一的
神功,他的玄冰真诀威力远远不及,一交手被纯阳的九阳神功完全克制,如同积
雪遇火,一败涂地。

  武二郎扔下只剩一截的小腿,牛气哄哄地抱着肩走来,劈头盖脸朝程宗扬一
通痛骂,「小子!你玩的什么刀?二爷的刀法是这么练的吗?二爷的脸都被你丢
尽了!」

  「一个破五虎断门刀,换我一门九阳神功,你还有脸说!」提起这事儿程宗
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笔生意我算是赔大了,五虎断门刀就那几招,你还给我
教得七零八落,那个虎踞空山怎么使的?我这半年都没练顺过!」

  「废物!」武二郎一把抢过双刀,「瞧仔细了!」

  武二郎双臂一展,双刀还未出手,气势就如猛虎出谷,奔腾而起。周围几名
刺客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这时才纷纷守住门户。武二郎人随刀走,双刀犹如猛
虎咆哮的牙齿,一口便将一名刺客连人带刀撕得粉碎,接着旋身,将那名使剑的
刺客砍翻。另一名刺客怪叫一声,转身就逃,武二一步跨出就有丈许,轻易就追
上去,把他砍倒。

  程宗扬正看得高兴,忽然「咦」了一声。自己的生死根对死气极为敏感,死
者修为越高,死气也更浓郁,这些好手都是提升自己修为的大好材料,可奇怪的
是庭中死者不少,额角的生死根却只是微微一动,吸收到的死气比常人还少。

  程宗扬愕然间,已经有四名刺客死在武二郎手下,剩下的鬼眼刺客灭宝和女
刺客惊理分头掠出,却被吴战威和小紫分别截住。

  程宗扬顾不上这些,他眉头紧锁,蹲下来翻检那几具尸体。不知道的还以为
他在寻找什么线索,其实他只是想找出自己生死根失效的缘由。


             第三章  猛虎出柙

  鬼眼刺客灭宝失去右臂,吴战威也伤了左臂,原本实力悬殊的两人一时间斗
了个难解难分。

  另一边,小紫与女刺客的交手更像是拉家常。小紫笑道:「姊姊的身材真好
呢。虞家姊姊的身子人家也见过,好像还及不上姊姊呢。」

  「小贱人,知道我们是龙宸的人,还敢下手?」惊理森然道:「知道龙宸的
报复手段吗?」

  「知道哦。」小紫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那姊姊知道人家的手段吗?」

  「贱丫头!」惊理一指按住娥眉刺,朝小紫眉心刺去。

  小紫笑吟吟抬起手掌,掌中多了一只血迹斑斓的玉瓶,正是程宗扬一直带在
身边的都卢难旦妖铃。

  这只瓶子程宗扬也琢磨过不少次,怎么看都是个实心瓶,跟铃铛扯不上半点
关系。然而小紫玉掌轻轻一摇,一串铃声便从瓶中传出。铃声带着奇特的韵律,
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异界。

  那声音鬼气森然,以惊理的修为,心神也为之一滞。紧接着一只鬼手破空而
出,幻影般穿过她掌中的娥眉刺,重重击在她胸前。

  惊理身形蓦然后退,高耸的胸部不停起伏,胸前的皮革已经多了一只爪痕,
她目如寒冰,恨声道:「幽冥爪!」

  小紫笑道:「很好玩吧。」

  妖铃声响,又是一只鬼爪飞出。幽冥爪一经施展,便阴魂附骨,不死不休,
根本无法闪避,只有硬拚一途。惊理全力封格,她针刺般尖锐的真气对阴魂毫无
作用,只能靠本身的修为硬挡,接着体内剧痛,经脉已经受伤。

  惊理修为稳在小紫之上,却被冥幽爪打得狼狈不堪,她咬牙道:「好歹毒的
小贱人!」

  幽冥爪是幽冥宗绝学,通过抽取阴魂的力量,凝成鬼爪,威力相当于阴魂生
前全力一击。幽冥爪的诀法并不艰难,有第四级入微境的修为就可以施展,但幽
冥爪每出一招都要耗费一条阴魂,如果阴魂生前修为平平,全力一击也没什么效
果,如果是高手,世间又哪儿来那么多高手让人抽取阴魂?因此幽冥爪只能算是
一种鸡肋绝学,幽冥宗内也没有几个人修炼。这个小贱人小小年纪就两次使出幽
冥爪,手上至少已经有两条性命。

  小紫笑道:「别冤枉人家,人家是刚捡的。还有两个一起给你好了。」

  惊理略一思忖,才知道她抽取的是自己四名同伴的阴魂。妖铃连声响起,两
记幽冥爪接连攻出。这四记幽冥爪相当于四名刺客各自全力一击,而且在妖铃催
发之下,根本不必凝气换招,攻势迅猛之极,以惊理第五级坐照境的修为,也难
以承受。勉强封住最后一记幽冥爪,她也口吐鲜血,从墙上跌落。

  程宗扬也明白过来,难怪自己吸收不到死气,原来都被小紫用都卢难旦妖铃
抢走了。那只妖铃原本是幽冥宗的圣物,建康之战,古冥隐落在小紫手中,毕生
所学都被小紫毫不客气地搜刮干净。那只妖铃在自己手中顶多让月丫头听话点,
在死丫头手中,却成了杀人夺魄的利器。

  鬼眼刺客与吴战威拼得两败俱伤,武二郎从后赶来,双刀带着无数鲜血朝鬼
眼刺客斩去,程宗扬来不及阻拦,灭宝就被武二那厮给分尸了。

  「停!」程宗扬连忙拦住杀起凶性的武二郎,免得他顺手把那名折肩断腿的
刺客也干掉。怎么也得留个活口,问问龙宸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吧?

  武二郎一拳把受伤的刺客打晕,然后扯起吴战威。

  吴战威哈哈大笑,「二爷!咱们又见面了!」

  武二郎摸着颈后的虎斑,一直牛气哄哄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吴大
刀,听说你娶婆娘了?你这可欠了我一顿酒啊!」

  「好说!等回建康,我给你补上!到时候让我婆娘出来给你倒酒!」

  「拉倒吧!嫂子倒酒按规矩我得跪着喝,这事儿我武二不干!」

  「哟,二爷长学问了,还知道规矩。」程宗扬揶揄道:「谁不知道二爷是天
生大爷,见人大一辈儿,竟然把吴大刀当哥,这也太给我们面子了吧?」

  武二郎眼一瞪,「二爷佩服的是好汉!吴大刀身上这伤,放你身上,早就哭
爹喊娘了。」

  「武二!你哪只眼睛见过我哭爹喊娘了?」

  吴大刀压住伤口,哈哈笑道:「吵!接着吵!这么吵着才热闹!」

  两人却不吵了,程宗扬打量武二郎,武二郎也打量着他,半晌后两人同时露
出笑容,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

  当日在南荒,武二郎身负重伤,修为大退,接着又和苏荔分手,整个人就跟
死狗一样,蔫得不成样子。数月不见,武二郎没有半点风霜之色,倒像是在哪儿
过了个肥年,吃得红光满面,这会儿又是一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牛
气冲天。

  「伤好了?」

  武二郎一摊巴掌,气势十足地说道:「六重!正宗的九阳神功!」

  「干!你说六的时候不要伸五个手指头好不好?」

  武二虎目一翻,「二爷乐意!你要看不顺眼,二爷这就拍屁股走人。江州这
破事二爷还就不管了!」

  程宗扬道:「二爷来江州给我助拳的?」

  「嘁!平白给你助拳?二爷才没那么闲心。」武二郎道:「无利不起早,二
爷听说江州招雇佣兵,正好手头缺钱,想赚两个钱花花。」

  程宗扬笑道:「这个好说,两个银铢一个月,干不干?」

  武二郎扭头道:「紫丫头!二爷急着赶路,咱们回头见!」说着拔腿就走。

  程宗扬好整以暇地说道:「二爷慢走,见着苏荔族长,对她说一声,她那一
成股份恐怕没了。」

  武二郎停下来,「啥股份?」

  「当初在南荒大伙分股,说好由我打理,二爷和花苗各有半成股份,二爷充
当大方,把自己的半成给了苏荔族长。如今我把全部资金都投到江州,里面就有
苏荔族长那一成。二爷要愿意呢,就在江州帮苏荔族长照看一下生意,要是不乐
意呢,就当我没说过。」

  程宗扬哈哈一笑,「二爷,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算江
州失守,苏荔族长的钱血本无归,赔得底儿掉,也跟你没半点关系,责任全由我
来负!」

  「你算老几!负得起吗?」武二郎瞪着眼吼道:「她的钱就是二爷的钱!谁
敢动二爷一文钱试试!」

  「二爷的意思是,苏荔族长的股份你给看着?」

  「废话!」武二郎吼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那可是我们俩的钱……」

  程宗扬笑咪咪道:「不合适吧?」

  「哪儿不合适!」

  「合适!合适!不过工钱的事……二爷是不是直接跟苏荔族长算?」

  「啥钱?」武二郎恨铁不成钢地朝他脑袋上一拍,「自家的生意还要工钱?
你傻吧你!」

  龙宸七名刺客或死或擒,庭中的禁音术已经失效,城上的喊杀声隐隐传来。

  武二郎在江州已经待了几日,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外面打得天翻地
覆,也跟他老人家没半文钱关系。

  这会儿得知城里的生意有苏荔的份,武二郎眉头立刻皱得老高,「不成,二
爷得去看看!免得那些废物被人打进来!动了二爷的生意!」

  程宗扬朝吴战威竖了竖拇指,看不出武二这粗胚还是个居家好男人,对自家
的生意够上心的。只不过武二这厮也太护食了,就这么蹿到城上,恐怕臧修他们
先要跟他拚个你死我活。

  「死丫头!」

  小紫朝他作了个一切都好的手势。程宗扬也不废话,把吴战威背到肩上,一
边去追武二。

  卓云君被雁儿扶着,仍站不起身来,她跪坐在地上,望着武二的背影,眼中
流露出种种惊愕、不甘、羡慕和懊恼。镇教的九阳神功被一个全无关系的外人学
去,她身为太乙真宗的教御,却沦落人手。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    ***    ***    ***

  六朝各派宗门多如牛毛,论起最危险的组织,黑魔海当仁不让坐头把交椅。

  若论最神秘的组织,则莫过于龙宸。作为一个纯粹的杀手组织,龙宸刺客团
始终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若非小紫揭破,绝少有人知道凶名昭著的妖星都隶属
于龙宸,更没人知道妖星中的昭旦昭明双星就是虞氏姊妹。

  妖星者,五行之气、五星之变,如见其方,以为灾殃。天道有常,不在群星
之中的流星、慧星则称为妖星,分别是太白、岁星、辰星、荧惑、填星这金木水
火土五星精华流散变化。

  三十六妖星大都是其他门派的弃徒,抛弃原来的姓名,以为妖星为名,本身
来历就足够神秘,但他们只属于龙宸外围,龙宸内部真正的核心,连他们也未曾
真正接触过。

  但谁也没想到,辰星一组的拂枢、灭宝会在短短几个照面间被斩杀殆尽,此
时连仅剩的惊理也到了绝境。

  惊理竭力施展身法,在楼内疾掠,她动作迅捷而隐蔽,皮制的水靠紧贴在身
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那具凸凹有致的身材在楼梯上一掠而过,下一个瞬间便
侧身闪入一间空房,然后往桌侧一伏,使出遁术,借助光线和室内的器具,隐住
身形。

  她面罩仍在,身上的连体水靠却破开一条裂缝,露出腰侧雪白的肌肤和一道
溢血的鞭痕。那个小贱人阴损之极,方才交手时突然挥出一条紫色的长鞭,险些
将自己腰椎打断。如果不是自己打出最后一支防身的娥眉刺,只怕刚才便束手就
擒。

  她屏住呼吸,真气在受创的经络间行走,缓慢积蓄力气。她知道那个可怕的
大汉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小贱人。她的修为在自己之下,只要自己真元恢复少
许,就能轻易脱身。等一个月后,自己功力尽复,这个小贱人就该后悔她为什么
要生出来。

  忽然颈后一凉,一个悦耳的声音轻笑道:「原来在这里啊。」

  女刺客顾不得思索自己为何会露了行藏,立即出掌,向后拍出。突然腰后一
痛,一丝尖锐的痛楚钻入腰椎,接着经脉间微微一震,刚才积蓄的些许真气顿时
消散。

  一只纤纤玉手晃亮火褶,点燃案上的蜡烛。摇曳的烛光下,映出少女如花的
笑靥。

  「姊姊跑得好快。人家差一点就抓不到你呢。」

  惊理冷冷看着她,没有开口。每一名龙宸的刺客,都接受过审讯训练。在审
讯中,最有力的抗拒不是激烈的反抗或者巧妙的谎言,而是沉默。激烈的反抗会
大量消耗体力,使自己过早崩溃。而再巧妙的谎言也会暴露出过多的信息,只有
沉默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小紫笑了起来,「你以为不开口就可以了吗?」

  尖细的娥眉刺穿透皮革,在女刺客高耸的乳房上微微一挑,准确地挑住她的
乳头,然后刺了进去。戴着面罩的女刺客眼神冰冷,看着自己的娥眉刺从黑色的
皮革上穿过,将她高耸的乳房与皮革连在一起,仍旧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保持着
平静的节奏。

  少女轻笑一声,把她翻转过来。穿着娥眉刺的双乳撞在地上,乳头传来撕裂
般的痛意,接着背后一凉,水靠上那条隐蔽的拉链被人拉开。布帛撕裂声起,那
少女没有剥下她的水靠,而是把手掌伸到里面,直接把她贴身的衣物扯碎,只剩
下一具赤裸的胴体包裹在冰凉的皮革中。

  「雁儿,把蜡烛拿来。」

  烛光摇动着移到自己背后,接着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皮肤好
白呢,腰这么细呀。我刚才问吴大刀,他说这个女刺客最少有三四十岁,为什么
一点都不老呢?」

  「这就是修真养气的好处了。像她这样的修为,再过二十年,三十年,身子
也不会显老呢。」

  「这么好啊。」雁儿忽然「嘻嘻」笑了两声,「她的水靠好像有点小呢,贴
这么紧,身子都被人看光了。」

  「她身子好不好看?」

  「还好啦。奶子大,屁股也大,奴婢听说,男人就喜欢这一种的。就是不知
道脸长得漂亮不漂亮。」

  小紫笑道:「让她作婊子好吗?」

  「好啊。兰姑正发愁楼里的姑娘太少,不够用呢。就让她当婊子好了,谁让
她那么坏,想害我们呢。」

  两个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着,谁也没有理睬女刺客的反应,好像
她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物体。惊理神情冷漠地闭着眼,通过言语使被审讯者产
生不被重视的卑微感,进而恐慌,以此打破被审讯者的心防,这种伎俩,龙宸要
多少有多少。

  「要不要测试一下?」

  「好啊。」

  惊理眼皮一动,被一双柔软的手指撑开,接着看到一个美貌的少女俯身望着
自己,「坏女人,你被我们抓到了,就要乖乖听我们的话,明白了吗?」

  惊理眼中露出一丝轻蔑。

  「前天我们也抓到一个女贼,叫……」

  看到雁儿求助的眼神,小紫笑道:「罂粟女啦。」

  「对了,是罂粟女。」雁儿努力出凶巴巴的表情,「她像你们一样偷偷进来
做坏事,也被小姐抓到了。本来她也好骄傲的,小姐在她两只奶头上都开了洞,
还挂了两只铃铛,她就听话了。」

  「笨丫头,你口气好假啊,真事都让你说得没有了。」

  雁儿懊恼地说:「奴婢是不是还不够凶?」

  「凶巴巴有什么用?她们又不怕的。好了,把小花放进去吧。」

  背上忽然一凉,一条蛇一般的物体进入皮衣内,在自己赤裸的胴体上游动起
来。惊理皮肤猛然绷紧,一声惊叫已经到了喉头,又被她强忍下去。

  那条蛇在她皮衣的拉链间游动一圈,然后一头钻到衣内。她能感觉到蛇身冰
凉的鳞片在肌肤上磨擦,从她背部缓缓游到腰间。即使被人用刀切开皮肤,她也
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对蛇类的恐惧却是女性的本能。惊理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
蛇身游过自己的臀部,接着挤入臀缝。那只妖异的蛇头在臀间蠕动着,能清楚感
觉到蛇头包裹着鳞片下的骨骼。蛇头一点一点接近,忽然蛇口张开,一条冰凉的
蛇信闪电般从自己肛蕾掠过。

  正当惊理接近崩溃的时候,那只试图挤进自己肛中的蛇头突然消失,紧接着
又在下体出现,它狰狞地张开蛇口,尖锐的毒牙猛然合拢,咬住自己秘处最柔嫩
的部位。

  女刺客的尖叫声中,雁儿正对着闹钟认真作着纪录,「反应时间,十七秒。
敏感度,乙级。反应强度,丙……」

  惊理惊魂甫定,才发现身上根本没有蛇的踪迹,两个女孩只用幻术就蒙蔽了
自己的感官。

  被戏弄的愤怒使女刺客失去了冷静,「小贱人!要杀便杀!」

  小紫笑道:「人家才不会杀你。只要你乖乖听话,用心做事,就会活得好好
的。」

  惊理用嘲讽的口气道:「听你的?用心做事?」

  「事情也不是太多。」小紫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煞有其事地扳着手指说道:
「第一桩,你既然被人家抓到,就是我们的奴隶。别的奴隶怎样做,你也要怎样
做。第二桩,人家有个奴婢开了一间妓院,现在缺人。就去里面接客,给我挣钱
好了。听明白了吗。」

  「作梦!」

  「那个罂粟女开始也这样说呢。」雁儿道:「我听人家说,她很厉害的,是
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小姐只用了一个时辰,她就变得比小猫还乖。自愿废
掉武功,到妓院里接客。听说很多男人喜欢她呢。」

  女刺客发出一阵冷笑,「当婊子很可怕吗?被人肏又不会少块肉,我只当被
狗舔了一口!这种伎俩就想从我口中问出些什么,你们看错人了!」

  小紫笑道:「你也看错了哦。人家才不想要什么口供呢……」

  雁儿抬起小手,亮出一柄小巧的银剪。两女将女刺客水靠的胸部贴着乳根剪
开,露出她白生生的双乳。笑闹着一边把玩,一边品评她的乳房够不够大,乳头
够不够翘。两支娥眉刺还留在乳头,雁儿将皮革剪得剩拇指大小,挂在她乳尖。

  然后两女把她翻过来,将她的水靠从腰间剪开,在皮革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心
形缺口,使她整个臀部裸露出来。接着又拿出皮尺测量她臀部的大小,臀肉的弹
性,甚至阴门和屁眼儿的位置、形状,还有色泽。唯一没有理会的,就是她此行
的目的。

  惊理这才知道两女根本没有审讯的兴趣,只是把她当成一件好玩的玩具。她
决心用性命保守的秘密,对她们没有任何用处。她们在意的,只是她的身体。

  忽然一个淡淡的影子飘入体内,惊理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伸手接过蜡烛,
然后蹒跚着走出房间。

  烛光在楼道里映出浓黑的影子,女刺客的面容被面罩遮住,唯一露出的双眼
和嘴部的圆孔,看上去阴森而又诡异。皮革上的水迹已干,在烛光下散发出黑亮
的光泽,往下则是一具活色生香的肉体。白光光的双乳高高耸起,沉甸甸的乳房
随着她的步伐不时抖动。在她身后,浑圆的雪臀完全裸露出来,从后看去,那只
丰满白皙的屁股嵌在皮革心形的缺口间,愈发醒目。

  两女没有跟来,就这样把她独自放到外面。惊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
么会失去控制,更不知道这两个少女要做什么,她虽然意识尚存,肉体却仿佛被
人操弄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向楼外未知的夜色。

  小院三面环楼,邻着院门的一处房间门窗紧闭。他们潜入客栈时,已经检查
过,这处房间没有任何可疑的气息。然而惊理跨入房内,却仿佛突然踏入一座兽
栏,鼻中满是呛人的野兽气息。

  惊理的身体被无形的意志操控着,朝房内走去。烛光映出地上纷乱的杂物,
零星的血迹……在她面前,赫然是一只巨大的铁笼,两个猛兽般的巨人被铁链锁
在笼中,彼此相距丈许。它们胸部浓密的鬃毛微微起伏,喉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笼内到处是斑驳的血迹,还有被撕咬过的动物骨骼。

  在两个兽人之间,倒着一具尸体,两名兽人彼此低吼,似乎在商谈怎么把尸
体撕碎分食。烛光映入室内,两名兽人同时向这边看来,非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兽
性的残忍和嗜血。

  惊理本能地想要逃离,可她恐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却一步一步走近兽笼。

  与她心里的恐惧不同,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而充满诱惑,那对傲人的双乳抖动
着,白花花的肉光吸引了兽蛮人的注意力。

  她忽然意识到,那两个少女说的并不是谎言,即使和她一样的女杀手,也会
像猫咪一样顺从。然而她无法停住脚步,就那样裸露着臀乳走进笼中,一直走到
两名可怖的兽蛮人之间,然后侧过身,让两名兽人一前一后把自己夹在中间。

  她看到兽人身上锁着巨大的铁链,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好两名兽人都无法够
到她的肉体。但偏移半步,自己就可能成为兽蛮人的食物……甚至比成为食物更
可怕。她想拔腿逃开,却无法移动半步。她想大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两个半兽人咆哮着伸出巨大的兽爪,她就像走在钢丝上,随时都可能被兽人
撕碎,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作出抚臀摸乳的挑逗动作,犹如玩火的飞蛾。惊理感
觉自己就像一只脆弱的蛹,被无法言喻的恐惧一层层包裹着,巨大的压力使她无
法呼吸。

  就在惊理被压力击溃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掌忽然抓住自己的臀肉。她颤抖
着回过头,正看到那具尸体拖着折断的脖颈从地上爬起,变形的脸上露出一个诡
异的笑容,它张开嘴,腐烂的牙床发出恶臭的气息……

     ***    ***    ***    ***

  程宗扬把受伤的吴战威交给城中巡逻的星月湖军士,立刻赶去追武二郎。刚
登上城头,还没看到武二,就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城外密布着星星点点的火把,他夜色下犹如繁星。远处一座土山已经成形,
大批宋军士卒在土山上川流不息,肩扛手提,运送掘出的泥土。看土山的规模,
宋军挖掘的地道绝不是仅仅一两条那么简单。土山的位置远在龙雕弓射程之外,
正面还张着数层布幔,用来阻挡流矢。布幔之后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步兵方阵正严
阵以待,数量不下三个军。

  程宗扬心里咯登一声,调集三个军用来守卫土山完全是多余,宋军半夜大规
模集结,唯一的可能就是进攻。江州平原是大江多年冲积而成,土壤肥沃,挖掘
地道事半功倍,以宋军的人力,只怕现在地道已经掘到自己脚下。

  想到这一点,程宗扬立刻拦住一名军士,「现在城上是谁在指挥?」

  那军士三十多岁,眼神中带着百战之余的锋锐,他向程宗扬行了个军礼,然
后道:「报告程少校!目前指挥官是萧少校!」

  程宗扬认出他是自己手下的一营军士,「你是一连的?臧修呢?」

  军士指了指旁边的悬楼。城上的民夫和雇佣兵都觉察到危险,一个个握着兵
刃,紧张地盯着城外。悬楼内却鼾声大作,臧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这会儿睡
得正熟。

  「臧和尚!」程宗扬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宋军都快摸到城上了,还在睡
呢!」

  臧修鼾声一停,接着跃起身,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睡意。他走到悬楼射孔处,
看了一眼,然后道:「我们作过推演,宋军想破城,至少要调动五个军。三个军
的兵力,很可能是佯攻。以擂鼓远射为主,目的是掩护正在挖掘的地道。」说着
他咧嘴一笑,「前面有老鲁守着,误不了事。」

  南门正前方的堡垒中,鲁子印盘膝坐在一只半人深的土坑内,坑上覆盖着一
口大缸。他双目微闭,敛息凝神,在黑暗中仔细倾听地下的动静。

  挖掘泥土的沙沙声从远处不断逼近,一点一点到达脚下。鲁子印没有动,只
闭着眼,等着地下挖掘的范围越来越大。

  连日来的战斗,星月湖上下都对程少校拿出的水泥深具信心。宋国的军队在
六朝中算不上一流,但器械之精,甲于六朝,论起攻城的手段,宋国自认第二,
六朝没有谁敢自认第一。饶是如此,宋军器械对江州的水泥坚城仍然束手无策,
用尽手段也没攻下哪怕一座堡垒。

  在萧遥逸不计成本的投入下,六座通体由水泥浇铸的堡垒犹如六枚铁钉,成
为宋军无法攻克的噩梦。水泥的便捷性、可塑性、坚固程度……都远远不是岩石
城堡所能抗衡的,宋军摧城拔寨的利器,在江州的水泥坚城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要对付这些水泥堡垒,最好的办法,便是穴攻。采取挖掘地道的方式,将堡
垒下方全部掏空,用木柱支撑,然后烧毁木柱,利用堡垒自身的重量造成地层塌
陷,使堡垒倒塌,将其拔除。

  针对的宋军的穴攻,鲁子印已经准备好给宋军一个惊喜。

  鼓声隆隆响起,宋军三个步兵方阵缓缓向江州进发,他们每迈出一步,都用
刀剑敲击盾牌,发出巨大的声响。踏入守城方的射程之后,宋军本来就不快的速
度愈发缓慢,鼓声却越来越响。

  程宗扬松了口气,臧修所料不差,宋军这次进攻是佯攻,虽然声势震天,军
中却连云梯也没有几架。

  「外强中干。」程宗扬丢下一句评语,然后笑道:「臧和尚,让你说中了,
宋军连演戏都不舍得下本,看来真是穷了。」

  说笑间,一行人远远行来,正是在城上巡视的萧遥逸。小狐狸锦衣玉冠,腰
里挂着一串的香囊,衣领、鞋子都镶着龙眼大小的珍珠,架子更是摆到十二分,
周围单是提灯笼的就有七八个人,程宗扬估计,城外的宋军隔着两里地都能看到
他拉风的模样。

  「照这么亮,给神臂弓当靶子吗?」

  萧遥逸道:「我就是怕他们看不清,不小心给我一箭,那可冤枉死了。有这
么多灯笼照着才安全。」

  从秦翰手中捡了条命,萧遥逸就把自己江州刺史的身份当作护身符,除非宋
国准备和晋国撕破脸,否则他越拉风,活命的机会越大。

  程宗扬笑道:「那你干脆学着袁成子他们,脸上敷点脂抹点粉,找几个美婢
扶着,走两步吟首诗,再吐半口血,这才像晋国的贵族。」

  萧遥逸翻了翻白眼,「你掐死我得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问起武二,萧遥逸却是一愣,他在城上巡视一圈,也
没见着半个外人,何况是武二郎那样的大块头。

  程宗扬听得纳闷,从客栈到城墙并不太远,武二郎就是属乌龟的,这会儿也
该爬到了,难道是迷路了?

  萧遥逸听说又来了一个高手助阵,不由心花怒放,至于武二的脾气,他一点
都没放在心上。

  「高手嘛,有脾气,有性格,那叫有本事!我喜欢!」说着他有些不放心地
说道:「真的不要钱?」

  「放心吧,武二爷向来一口唾沫一个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程宗扬忽然
停下来,扭头朝城下看去。

  城下一处民居轰然一声巨响,一条人影直射出来。看到那个大脑门,程宗扬
不由一愣,「秋小子?」

  秋少君像狂风中的树叶般被卷起数丈,接着身子一翻,头下脚上,朝那处民
居疾掠过去,人在半空,便喝道:「先天五太!太素第四!咄!」

  房舍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人踏过,满檐的屋瓦同时破碎,溅起一片灰土。房
中传来一声暴喝,「臭小子!给二爷滚开!」接着灰土间一团光球冲天而起,破
开秋少君的太素诀,击向他的胸口。

  秋少君「哇」的吐了口鲜血,一头撞进尘雾弥漫的瓦砾间,摔得灰头土脸。

  他袖中的少阳剑如影而出,绕身游走,忽然一手伸来,抓住他的肩膀。秋少
君弹指低啸,少阳剑游龙般刺去。

  程宗扬竭力避开剑锋,一边叫道:「秋小子!是我!」

  「小心!」秋少君急忙挥袖,那柄少阳剑刚生变化,就被他收入袖中,让程
宗扬躲过一劫。

  秋少君顾不得抹去嘴边的血迹,便叫道:「有奸细!还记得我说过城中有太
乙真宗的气息吗?原来就躲在这里!」

  程宗扬朝另一边嚷道:「二爷,省点力气吧!误会!是自己人!」

  「自己人?」秋少君叫道:「自己人他一见面就动手打我?」

  武二郎踏着瓦砾出来,横着眼道:「二爷找你问个路,那是打你吗?没长眼
啊你?」

  秋少君哇哇叫道:「小子!过来!二爷有事问你——有你这样问路的吗?我
二爷早就死了,你算老几啊。」

  「嘿,小鸡崽子,越说越来劲是吧!」

  「哇,你还骂我!」

  「停!」程宗扬拍了拍脑门,告诫自己冷静,然后一指武二,对秋少君道:
「这是武二郎,和我一道在南荒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人呢,算不上什么好人,脾
气更臭。」没等武二发飙,程宗扬又补了一句,「花苗苏荔族长的未婚夫。」

  一听到这话,武二郎顿时没了脾气,整个人都美得冒泡了,他一边咧着大嘴
傻笑,一边拍拍程宗扬的肩,一副大家知根知底,交情十足的表情。

  「这是秋少君,武二,你不是佩服师帅吗?这是王真人最小的师弟。」

  「我说呢,年纪不大,修为不差。」武二大咧咧道:「不打不相识,往后就
跟着二爷混吧。」

  秋少君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他盯着武二郎,「你为什么会九阳神功?」

  武二郎立刻翻脸,「二爷会九阳神功招谁惹谁了?」

  程宗扬干咳一声,拉住要急眼的秋少君,「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头有机会
再跟你说吧。」

  「不成!你得给我说个清楚!」

  「小鸡崽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哇!你又骂我!你以为我很怕你吗?」

  「都闭嘴!宋军打过来了!武二,你到城上去!秋小子!你还不去保护月姑
娘!」

  两人恶狠狠互瞪一眼,这才罢手。好不容易分开两人,程宗扬只觉脑袋有两
个大,这俩活宝,真够伤脑筋的。

     ***    ***    ***    ***

  鼓声越来越近,鲁子印忽然双目一开,抄起手边的长矛,朝地上刺去。矛身
穿过泥土,猛然一沉,似乎刺到空处。鲁子印随即掀开大缸,从坑中跃出,一边
发出低啸。

  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士立刻扑灭灯火,拿起准备好的锄铲,朝下挖去。整
个堡垒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挖掘声不断响起。

  几名星月湖军士一起动手,不多时就往下挖了三四尺深。堡垒灯火全无,反
而是地下的空隙隐约透出火把的光芒。下面挖掘的宋军士卒也听到头顶的异动,
知道被敌寇发现,这里离土山入口已远,士兵们都没有带武器,只能一边拚命填
土,一边匆忙撤退。

  泥土一阵涌动,忽然伸进出一个巨大的铁筒口,接着轰然一声,众人困在狭
小的空间里,耳膜几乎被巨大的轰鸣声震碎。

  星月湖等人拔出那门用来吓人的火炮,鲁子印提着短刀,当先钻进地道。堡
垒下方的地道刚挖掘出来,极为狭窄,十几名宋军一个没跑,全被震晕。鲁子印
毫不手软地一路杀过去,将地道里的宋军清理得干干净净。

  堡垒下方已经被掏空三分之一,形成一个月牙状的空洞,用几根刚打上的木
桩支撑。再给宋军一会儿时间,挖到足够的深度,一旦纵火焚烧,失去支撑的堡
垒立刻就会整个倾覆过来。

  但现在宋军连日来的辛苦都便宜了堡垒的守军,几个水泥制成的蒺藜状障碍
物被运送下来。交叉堵住地道入口,将堡垒下方的地穴隔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接
着鲁子印等人一起动手,也不用费什么事,直接将搅拌好的水泥灌进去,用不了
多久便灌满整个地穴。

  「这等于宋军出人出力,替咱们挖好堡垒的地基。」臧修嘿嘿笑道:「咱们
只用把水泥灌进去,就把堡垒加固了一遍。嘿嘿,大伙儿都盼着宋军把每个堡垒
下方都挖个地穴,省得咱们再费力加固。」

  「这主意太损了,谁想的?」

  萧遥逸眉飞色舞,「打死你都想不出来——月姑娘!」

  程宗扬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个大脑一根筋的傻妞还有这主意?

  萧遥逸佩服地说道:「月姑娘聪明天授,一看到水泥,就意识到这是军国利
器,这段日子对水泥可下了不少力气。当初月姑娘就断言,要对付水泥坚城,除
非用铁制的撞车,但江州土地松软,铁制的撞车难以移动。强攻之外,只有穴攻
一途。早在过年前,月姑娘就针对宋军可能采取的穴攻制订了各种计划,眼下终
于用上了。」

  军国利器?只有月丫头这种战争狂,才会只看到水泥的军事用途吧。

  「这主意是不错,就是太费水泥了。」

  江州的水泥窑沿江而设,大都布在城外,战事一起就停止运作,用灌浆的方
式对付穴攻,可谓巧妙,唯一的弱点就在于水泥的耗费量会大得惊人。

  说话间,宋军方阵越来越近,忽然城上一声暴喝:「来啊!孙子们!敢动二
爷的钱!让你们尝尝二爷的刀!」

  夜色间,武二郎这声大吼仿佛地面都为之震颤,阵后几匹战马嘶鸣一声,就
像听到虎啸一样踣倒在地。

  萧遥逸笑得合不拢嘴,「好汉!好汉!武二爷真够猛的!」

  武二郎哼了一声,下巴几乎扬到天上去。

  就在这时,土山上的宋军忽然一阵慌乱,一群浑身泥土的士卒从地下钻出,
仿佛被敌人追杀一样,四散奔逃。正在前进的宋军方阵停下脚步,片刻后迅速撤
退。

  武二郎正准备大杀一场,看到这一幕,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啥意思?不打
了?二爷辛辛苦苦跑来,他们竟然敢不打了?孙子!有种别跑!」

  程宗扬赶紧拦住他,武二郎也就是作作样子,被他一拉顺势停住,又叫骂几
声,找足面子,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厮脾气臭了点,心眼儿可是一点不缺。秋少君
和他一比,就成了个缺心眼儿的傻小子了。

  萧遥逸笑道:「够气魄!有武二爷援手,着实是个得力的臂助。」

  「在南荒,他和艺哥帮了我不少忙。」程宗扬回到守城的正题上,「水泥这
么用,能供得上吗?现在还剩多少?」

  萧遥逸在程宗扬耳边道:「这几个月坐吃山空,已经没剩多少了,还好宋军
不知道。嘿嘿,这水泥果然好用,现在谣言满天飞,保证宋军摸不着底细……」

  「什么谣言?」

  「当然是水泥的谣言,你的望江楼还没建成,外面知道的人不多,江州战事
之后,水泥肯定一战成名。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你总不想让人知道这东西谁都
能烧出来吧?」

  这种低投入高产出的产品,技术上并没有什么复杂之处,要想靠垄断技术赚
钱,最要紧的是保密,程宗扬把它交给星月湖,也是考虑到星月湖大营不仅有充
足的人力,更有严格的军纪。否则只靠祁远一个人,累死也作不出多少。

  程宗扬笑道:「你怎么编的?」

  萧遥逸一脸得意地说道:「水泥水泥,当然是水底的泥沙……」

  「不是吧?」

     ***    ***    ***    ***

  「江州水泥名满天下,其物盖出自江州之滨,大江之内。每至晦朔,江州之
民入江中取沙土,入于窑中,以烈火焙热七日,其法秘不知闻,传言每石得灰数
斤,即为水泥。大江流经数千里,出水泥者,仅两里有余。江州之能富甲天下,
皆源于此。」——《江州琐记》。

  江州一战,使水泥的名声不胫而走,多年以后,甚至有人声称,江州之战的
真相其实是盘江程氏为了推销水泥,所作的一次大规模广告。随着江州水泥风靡
一时,关于水泥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就是《江州琐记》的说法,受此启发,许多人对自己
身边的河流进行了试验,但没有一例能够烧制出水泥。甚至还有人藉着行船为掩
护,费尽力气从江州附近的水底取来泥沙,多方烧炼,也未得到产品。

  这些都是后话,但江州之战宋军折戟沉沙,水泥在守城战中的出色作用可以
说是最重要的因素。否则即使程宗扬在后世被商人津津乐道的「临安粮战」中取
胜,没有坚城抵御宋军的兵锋,江州也早已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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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10 16:23 #172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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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香拂梦谜

  雁儿跪在榻上,两手抱着主人的腰,用生涩的动作吞吐着主人的阳具。她红
唇圆张,小嘴被阳具塞得满满的,浓郁的雄性气息使她粉颊涨红,眉眼间满是旖
旎的春情。

  程宗扬一手扶在她脑后,享受着少女娇柔细致的唇舌,目光渐渐变得沉静。

  宋军穴攻失利后,随即退走,武二郎在客栈窝了几天,早就不耐烦了,他倒
是一点不见外,打听了水香楼的位置,就自己晃过去寻乐子了。

  程宗扬把这些事都抛在脑后,人生百年,欢乐几何,何况春宵苦短,玉人难
得。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了。

  「啵」的一声,阳具从雁儿小嘴中脱出,程宗扬赞许道:「做得不错。」

  雁儿用指尖抹去唇瓣上的唾液,轻声道:「多谢公子。」

  程宗扬心旌摇曳,当主人的感觉真是好啊,难怪岳鸟人乐不思蜀……

  程宗扬张手摸住她的面孔,「累不累?」

  雁儿红着脸道:「奴婢嘴巴都酸了。」

  程宗扬哈哈一笑,抱起雁儿的身子,放在榻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过了
今晚,你再想嫁人当正妻,可就没机会了。」

  雁儿身子微微发颤,一边毅然决然地摇摇头。

  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程宗扬一手挽住雁儿的腰肢,将她纤
腰微微抬起,然后拉开她的衣带。雁儿刚沐浴过,她上身穿着一件翠绿的锦衣,
下身是一条石榴色的绫罗裙。衣服一件一件剥开,里面是一条红绸的肚兜。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程宗扬才发现肚兜也可以是很性感的。那件薄薄的肚兜
贴在少女赤裸的胴体上,鲜红的丝绸裁成心形,上面掩住双乳,下面一角垂在腹
下,胴体柔美的曲线若隐若现。肚兜上绣着一只栖息的雪雁,隔着丝绸,能看到
少女乳头微微的突起,宛如两颗小巧的珍珠。

  雁儿是石超用一斛珍珠换来的美婢,虽然及不上小紫和乐明珠的绝色,也是
一等一的美人儿。灯光下,少女白腻的肌肤与鲜红而明亮的丝绸交相辉映,泛起
玫瑰般的嫣红,犹如一株含苞欲放的玉兰。

  雁儿肌肤雪白而粉嫩,带着洗浴后的清香,程宗扬拥住她香软的身子,一手
托起她双腿。雁儿身段柔美,光洁的双腿犹如上等的羊脂白玉,纤足柔滑细润。

  程宗扬爱不释手的把玩片刻,然后将她双腿分开,轻轻扯起她肚兜下摆。

  两条白美的大腿尽头,少女蜜穴仿佛娇嫩的花苞,微微绽开一条细缝。程宗
扬轻轻剥开少女羞处,露出里面迷人的色泽。他在雁儿耳朵说了几句,少女玉颊
红了起来,含羞伸出双手,捧住主人的阳具,然后微微抬起身,将火热的龟头顶
在自己的嫩穴上。

  程宗扬俯在雁儿白滑的胴体上,然后腰身向下一挺,阳具用力贯入。雁儿咬
住红唇,眉头颦紧,睫毛微微闪动着,痛楚地沁出一丝泪花。

  处子的蜜穴分外狭紧,程宗扬一边呵哄,一边慢慢抽动阳具,尽量减轻雁儿
的疼痛。雁儿玉腿绷紧,柔腻的蜜穴被主人粗硬的阳具一点一点贯入,忽然她身
子一颤,那层韧膜已经被龟头撕裂。剧烈的痛楚掠过全身,雁儿不由发出一声哀
鸣。

  长短不如短痛,程宗扬不再怜香惜玉,肉棒重重一捣,干入蜜穴深处,在雁
儿痛楚地战栗中,宣告了对少女禁地的占有。

  处子元红新破,程宗扬没有用太多的技巧手段,他轻舔着雁儿的耳珠,一边
在她耳边轻声道:「雁儿的身子真美,像樱桃一样,好柔嫩的感觉……」

  雁儿吃痛地说道:「主人阳物好大……奴婢受不住了……哎呀!」

  「别怕,第一次都是这样,往后就好了。」

  雁儿点点头,那种楚楚可怜的神情,让程宗扬欲念大发,阳具愈发胀硬。

  少女白美的玉体被主人压在身下,雁儿低声哀叫着,那只娇嫩的蜜穴被粗大
的棒身完全塞满,处子的元红不断从花瓣间渗出,点点滴滴溅在臀下的白布上。

  程宗扬轻抽缓送,耐心地一点一点开发少女鲜嫩的肉体。

  最初痛楚的过后,雁儿下体渐渐适应了阳具的抽送,虽然龟头进出时仍带来
一波一波的疼痛,但主人柔和的动作,使她体内逐渐生出一丝异样的快感。

  拥着雁儿粉嫩的玉体,程宗扬几乎有种犯罪感。虽然六朝一般女子十五岁就
该嫁人,但想到这年纪还是念国中的小妹妹,程宗扬就不由得感叹,这丫头实在
太小太嫩,自己生怕用点力,就把她艺术品般精致的玉体压碎。

  不过雁儿的肉体果然精彩,她蜜穴紧狭而富有弹性,随着阳具的进入,穴口
不由自主地收紧,痛楚间,蜜穴仍不时传来颤抖和战栗……这一切都说明,雁儿
的肉体有着很棒的潜力,假以时日,定会是一个不逊色于丽娘的尤物。

  云收雨散,已经是黎明时分。雁儿的肚兜已经被揉成一团,那幅白布上星星
点点,沾满元红精斑。她将揉乱的长发挽起,面孔上带着破体的羞怯与痛意,但
更多的则是开心。

  程宗扬把雁儿拥在怀里,「还痛吗?」

  雁儿摇了摇头,忽然低下头,在程宗扬手上啄了一口。程宗扬笑着摸了摸她
的下巴,「流了这么多血,还不痛?」

  「奴婢在金谷园的时候,见过那些公子给园里的姊妹开苞。」雁儿轻声道:
「他们都好用力……那些姊妹越疼,他们越开心,哪里像公子这样爱护人家。」

  看到雁儿眼中的水雾,程宗扬坏笑着拉开话题道:「往后可不会了,下一次
你的小嫩穴可要当心了。」

  雁儿轻声道:「只要公子开心,奴婢再痛也乐意的。」

  程宗扬搂着雁儿,一边说一边上下其手,把少女摸得娇喘息息,身子像融化
的蜜糖一样软了下来。

  良久,程宗扬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宋军在调动人马,明天可能要攻城。
我让吴大刀在码头备了船,形势不好,你就和兰姑她们去宁州。」

  雁儿怯生生道:「雁儿想跟着公子。」

  「傻丫头,你跟着我,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雁儿眼圈微红,小声道:「奴婢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会呢?」程宗扬安慰道:「我只是给你们安排一条后路。」

  「可是梦娘还会绘图,人家只会作针线……」

  程宗扬坏笑道:「不是还有这里吗?」

  雁儿害羞地垂下头,过了会儿小声道:「奴婢那里好小,怕主人的大肉棒插
起来不舒服……」

  「傻丫头,小一点插起来才舒服。」

  安抚了雁儿,程宗扬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死丫头一夜都没来骚扰自己,这可
太不符合死丫头的风格了。

  打开房门,程宗扬意外地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却是兰姑。她打扮得花枝招
展,手里捧着一套银首饰,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

  程宗扬纳闷地说道:「这是干嘛?」

  兰姑笑道:「给公子道喜。公子新收了雁儿,按规矩要给新人备上一副银头
面。料想公子未必记得,奴家就忝劳了。」

  这规矩别说自己不懂,就是懂也未必记得,程宗扬打了个哈哈,留兰姑和雁
儿说话,自己去找小紫。

  推开门,一股淫靡的气息扑面而来。房内帘幕低垂,宛如暗夜。小紫靠在榻
边,怀里抱一只柔软的枕头,精致的面孔像小仙女一样天真纯美,璀璨的星眸却
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房内没有看到卓云君,却有一个陌生的女子。地上铺着巨大的黑熊皮,那女
子正仰着身,屈膝跪卧在黑熊头上。她容貌秀美,眉眼间有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冷
漠和阴狠,不过此时她眉眼间的狠辣都被身体的战栗冲淡。如果不是她身上黑色
的皮衣,程宗扬几乎认不出来这就是昨晚与自己玩命的女刺客。

  程宗扬曾经想过把三点式泳衣照搬过来,但估计六朝的女性不太容易接受。

  但这会儿女刺客的衣着与三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她身上的鹿皮水靠经历
过一番改制,与三点式泳衣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反过来。她皮衣胸前被剪出
两个圆洞,两只丰满的乳房从皮衣间耸翘出来,裆部也被剪开,秘处和浑圆的大
白屁股完全裸露在外,雪白的肉体仿佛嵌在冰冷的黑色皮革中,愈发显得活色生
香。

  女刺客双腿蜷曲着分开,那只巨大的熊头垫在臀下,白生生的玉股间,湿淋
淋的蜜穴像鲜花一样绽开。她戴着手套的右手在秘处揉弄着,黑色的皮革不时没
入红腻的穴口,带出一波波淫水。她显然已经自渎了不短时候,穴口上方那粒柔
嫩的花蒂被揉弄得又红又肿,充血的穴口大张着,淫水顺着臀沟流淌到身下的皮
毛上,汇成水汪汪一片。右手揉弄下体,她左手还来回揪弄两只乳头,两只乳头
硬硬翘起,刚被刺出的针孔不时渗出血迹。

  程宗扬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还是那个让我当湖涂鬼的杀手吗?」

  小紫道:「不是啦,她现在是我养的奴隶。瑶奴,浪一个让主人看看哦。」

  即使程宗扬进来,女刺客也没有停止自己羞耻的自渎,听到主人的吩咐,她
用手指将自己秘处剥开,一边指尖用力挤压自己的阴蒂,一边掏弄自己的穴口,
不一会儿身体就颤抖着又达到一波高潮,蜜穴淫水四溢,泄得一塌糊涂。

  程宗扬下身一阵火热,如果不是刚和雁儿一番欢好,这会儿就按捺不住尝尝
这名女杀手的滋味。摘了面罩之后,惊理的相貌很看得过去。这会儿身无寸缕任
人摆布的样子,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让人欲火丛生。

  略微冷静了一下,程宗扬道:「问出来了吗?她们这帮杀手为什么要找咱们
麻烦?」

  「不知道呢。」

  程宗扬险些被口水呛住,敢情死丫头这一夜什么都没问,就拿这个女杀手在
玩了。

  「问口供一点意思都没有。」小紫打了个呵欠,「你想问自己问好了,人家
要去洗个澡,然后睡觉。」说着她扬声道:「阿梦。」

  那几名刺客怎么也找不到的梦娘这会儿从房里出来,轻柔地扶起小紫,给女
主人沐浴更衣。

  程宗扬想问问卓贱人的事,这会儿也来不及开口,只好坐下来看着那名女刺
客,然后张开手,毫不客气地捏了捏她的乳房。

  女刺客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眼底的恐惧怎么也遮掩不住。程宗扬暗道:落
到死丫头手里,只能说你祖上几辈子都忘了积德。如果你不是心狠手辣的杀手,
又是来对付我,我倒可以给你加那么一点点同情分。

  「名字。」程宗扬用冷漠的声音道。

  「惊理。」

  「身段还可以嘛。什么时候开的苞?」

  「十九。」

  「里面没东西吧?」程宗扬把手指伸到她体内探了探,「听说有的女杀手会
在里面放毒针。一旦被擒,就用这种方法让敌人中毒,是不是?」

  惊理愕然片刻,然后道:「奴婢没有听说过。」

  当初看她凶恶的样子,还以为她能坚持多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认输了,让
程宗扬颇有些索然无味,不然自己给她来个满清十大酷刑,也不会有太多心理负
担。

  「下面还用我问吗?自己说吧。」

  惊理没有迟疑,将自己来江州的目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了惊理的叙说,程宗扬才知道,一个多月前,临安杀手行的中间人忽然得
到一条消息:太尉府逃了一名侍姬,高太尉拿出两千金铢的赏格,捉拿逃奴。

  两千金铢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在寸土寸金的临安,也足够买下一处像样的
居所。这样的重赏之下,江湖人闻风而动。但纷扰多时,都没有半点线索。直到
数日之前,忽然从晴州传来风声,传言那名侍姬被人带到江州。据说宋军不惜触
怒晋国,大举进攻江州,也与此有关。

  拂枢、灭灾、惊理三人当时正在晋国执行另一桩任务,龙宸总部的传令,让
他们顺路到江州查找。据总部说,有传言暗示,那名侍姬在太尉府多年,知道高
太尉不少不欲人知的秘事。即使找不到活人,能确认她的死讯,赏金同样有效。

  龙宸给他们的命令是尽量抓活的,问出太尉府的秘密,再灭口。

  程宗扬听了半晌,心里不禁暗骂。自己用脚后跟都能猜出来,这都是黑魔海
捣得鬼。梦娘在自己身边,从未抛头露面,能指出她在江州,除了在自己手里吃
了大亏的黑魔海还能有谁?

  黑魔海这一手可真够黑的,梦娘究竟是不是太尉府逃走的那名侍姬,还是个
迷,黑魔海直接就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自己连喊冤的地方都找不到。话说回
来,梦娘是太尉府侍姬,知道太尉府秘辛的说法,倒真有几分可信。梦娘失去记
忆,大有可能是黑魔海施法从她脑中抽取信息的结果。

  黑魔海从太尉府掳了梦娘,一边太尉重金悬赏,结果自己横插进来,劫走梦
娘。按道理这个时候梦娘对黑魔海已经没什么用处,可黑魔海吃了亏,岂肯善罢
干休?起初他们不知道星月湖的下落,隐忍未发。到星月湖八骏在江州现身的事
情传开,黑魔海才出手,利用梦娘这枚已经没有用的棋子,把祸水引到江州。至
于找不到活人,死人也行的传言,九成九是黑魔海放出的谣言,目的就是给自己
多找点麻烦。

  对于黑魔海的主事者来说,梦娘是不是真在江州并不重要,只要星月湖的人
在江州就够了。可笑这些江湖人,糊里糊涂就成了黑魔海驱使的棋子,因为贪图
赏金,被黑魔海借刀杀人。

  程宗扬心里也有些纳闷,不过区区一个太尉府的侍姬,黑魔海又是抹去她的
记忆,又在她身上布下禁制——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至少在梦娘身上设下禁制,
就有些说不通,黑魔海根本没有理由保护梦娘的贞洁。

  程宗扬摇了摇头,有死丫头在,梦娘的事用不着自己操心。在梦娘恢复记忆
之前,也不太可能从她身上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其实,现在最理性的作法,是
把梦娘送回太尉府,看是不是他们找的侍姬——毕竟两千金铢的赏格实在是够夸
张的,连自己听着都动心,难怪这么多人来挣钱呢。

  程宗扬道:「你是龙宸的杀手,被我们抓到,是不是不服气啊?」

  「不敢。」惊理道:「我们当杀手的,一旦被人抓到,能保住性命已经万幸
了。」

  想到昨晚这贱人可恶的模样,程宗扬这会儿心情大爽,「那位紫妈妈告诉过
你吧?我们这里不养闲人。你除了一张嘴吃饭,还会干些什么?」

  「奴婢能给主人洗衣烧饭,主人有兴趣,还能用奴婢的身子取乐。」

  程宗扬嘲笑道:「我二十银铢买个丫头,还是处女呢。」

  「奴婢学过床技,主人试过就知道了。」

  门外传来一声风情十足的笑声,兰姑推门进来,「公子,紫姑娘已经说了,
这些女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伤天害理的事都干过许多,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烈
女。现在既然落到咱们手里,也用不着客气,便让她们到水香楼接客。」

  「不会吧?」

  小紫的处置让自己大是意外,像惊理这样的女杀手,何时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过?让她去青楼接客,比杀了她还难受。

  想了想程宗扬又道:「不妥吧?」

  毕竟这些贱人是杀手出身,真要动手杀了客人,水香楼立刻就得关门。而且
还容易走漏风声,指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

  兰姑笑道:「不瞒公子说,这些贱人倒比平常的婊子还好使唤些。听紫姑娘
说,她们都是会武的,连人都杀过。城里那些佣兵都是粗胚,折腾起来,倒是她
们还受得住。只要改个名字,瞒了身份,在楼里不妨事的。」

  惊理已经没有一点作为高明杀手的矜持和骄傲,像待宰的羔羊一样,默默听
着两人的交谈。

  程宗扬在惊理身上探了一遍,她也是被死丫头用同样的手法封住丹田,一身
武功半点也施不出来。

  程宗扬松开手,「当婊子你愿意吗?」

  惊理连忙点头。

  「那好。」程宗扬对兰姑道:「每次抽一个铜铢,赚够十枚金铢,可以让她
赎身。让她们也有个盼头。」

  兰姑笑道:「公子是善心人。瑶儿,跟妈妈来吧。」

  「不用着急,在水香楼开间房,让我先用过了再说。」程宗扬捏了捏她的臀
肉,「屁股很不错。」


             第五章  负土攻城

  晴空下,一股烟尘拔地而起,像奔涌的潮水一样越来越宽,几乎覆盖了半个
视野。

  萧遥逸道:「宋军真没粮了,要不怎么会这么急。昨晚刚碰了个头破血流,
这会儿又来送死。」

  程宗扬却有些怀疑,他拿过望远镜看了半晌,皱眉道:「宋军怎么连兵器都
没带,每人背着个大口袋,那是做什么的?」

  侯玄、崔茂、王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负土攻城!」

  萧遥逸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负土攻城是一种完全依靠人力消耗的战术,由军
士背负泥土冲到城下,依靠人力堆积起来,形成直通城上的缓坡,进行攻城。一
般情况下,这种战术都是驱使对方的百姓来作,有些残酷的将领甚至将民夫和泥
土堆在一起,反正都是对方的人,怎么消耗都不在乎。但江州周边的人口早在战
前就已经疏散,宋军能够消耗的,只有自己的士卒。这种用人命来强填的蛮横战
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众人心里都不禁生出疑惑,宋军突然间这么拚
命,到底是什么原因?

  金明寨内,夏用和一夜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的帅椅仍保留着,位置却挪到
一边,他本人更是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坐在上首的是一名绿袍文官,品阶不过
七品。

  翁应龙虽然只是一名堂吏,却是贾师宪最信任的人,与廖群玉并称为贾太师
的左膀右臂,夏用和与他在太师府也见过几面,但今天他还多了一重身份:口含
天宪的钦命使者。

  翁应龙沉声道:「陛下问:夏用和,尔以十万之众困守城下,屡战屡败,师
老无功,有何说辞?」

  夏用和顿首道:「末将无能,有负圣恩,无辞以对。」

  「陛下问:朝廷以十万精锐尽付于尔,贼寇之众不过数千,如今已近两月,
破敌几何,斩首几何?」

  「幸得秦帅之助,数日前一战,斩首二百有余。」

  宋军与江州贼寇多次交手,虽然有一些杀伤,但由于三战皆溃,斩获极少,
只有定川寨一战,选锋营突然袭击,打乱了贼寇的部署,战后取得将近二百级的
斩首,数字才没有更难看。

  「我军折损几何?」

  「负伤五千余人,战殁四千。」

  众将听着钦使代宋主质询主帅,都知道夏用和的数字有些折扣,但谁都不敢
作声。秦翰初来乍到,并没有被宋主质询,这时也退到一边,垂手静听,毕竟他
是陛下家奴,与诸将身份又有所不同。

  翁应龙一拍案,厉声喝道:「折损万余,寸功未立!朝廷养兵千日,何以至
此!夏用和!」

  「末将在!」

  「陛下有旨:着免去夏用和四厢都指挥使之职!罚俸一年,允其戴罪立功!
以一月为期,若未克全功,即刻下狱论罪!」

  夏用和顿首道:「末将听令!」

  翁应龙从袖中又抽出一份旨意,「李宪!」

  「臣在!」大貂珰李宪伏地听令。

  「黄德和诉刘平通敌一案,已着三司审明,确系诬陷。本朝以仁治国,纵有
谋逆之罪,不过大辟之刑。黄德和弃军逃生,死罪一也;诬陷死节之将,其罪二
也,不严惩不足以慰将士之心。陛下旨意:处黄德和以腰斩,于军前悬尸示众!
李宪举发有功,加官一级,钦此!」

  旨意一下,众将有羡有妒,大伙儿在前线打生打死,结果败绩有罪,这个太
监不过举发黄德和诬陷,却顺顺当当加官进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宪!陛下圣恩浩荡!你一个内宦小臣,骤升高位,要牢记圣恩!为陛下
效力!」翁应龙一点都没给李宪面子,劈头盖脸好一番教训。

  李宪神色愈发恭敬,连声应是。宋国的文官一向如此,对太监、武将之辈从
来不假以辞色。一个七品文官,就敢教训三品的大将,何况自己只是个太监。打
内心深处,这些文官就看不起武将,更看不起太监,说实话,他们连陛下也看不
起。先帝曾经开玩笑,说自己两位宰相一个病目一个跛足,按相法的道理,都不
是富贵相,怎么会位极人臣呢?旁边的大臣也不含糊,直接告诉他:如果这两人
不是一个病目一个跛足,可就不是这位子。当时就让先帝沉默了。

  好不容易翁应龙宣读完旨意,他坐下来饮了口茶,温言道:「江州之战,陛
下、贾太师都关心得紧。贾太师每日都要听取军报,我军连日来屡屡失利,太师
忧心忡忡,斗蛐蛐也没了兴致。」

  众将凑趣的笑了几声,贾师宪喜欢斗蛐蛐,在宋国朝野都不是什么秘密,他
还以蛐蛐的别名,专门写了本《促织经》,细叙斗蛐蛐的诸般心得。

  翁应龙一上来就奉旨免去夏用和的帅职,此时也不为己甚,温言安抚众将几
句,又道:「黄德和诬陷忠臣,幸而我主圣明,使刘将军冤情得雪。如今案情水
落石出,朝中群情汹涌,陛下也为之大怒。国朝早已废止腰斩,三司严查案情始
末之后,奏请专门为黄贼恢复此刑。实为百余年来唯一一例,多少也能告慰刘将
军在天之灵。」

  众将诺诺连声。为刘平诉冤是情理之中,判黄德和腰斩,却是意料之外。黄
德和弃军逃生,导致三川口惨败,众将一想到此战就对他恨到骨子里,现在黄德
和罪有应得,大快人心之余,众将多多少少都有些悚然。大军围城失利,士气不
振,以至于全军溃散,自古以来不乏其例,如果江州之战演变成大溃败,大伙儿
的下场也不会比黄德和好多少。

  「本官宣旨之外,尚有督军之责。」翁应龙道:「大军困于城下,每日耗费
钱粮何止千万,如今国中粮价腾贵,此地的战事,绝不能再拖延下去!夏帅,你
说呢?」

  夏用和已经摘去头盔,露出萧索的白发,这会儿宣旨完毕,他也站起身来,
揖手道:「一切听钦使吩咐。」

  「既然如此,自今日起,诸军全力攻城!」

  听到全力攻城,帐中传来一阵骚动。

  「江州一日不下,本官一日不归!」翁应龙声色俱厉,镇住全场,然后缓缓
道:「江州城本官已经看过,确是坚城。但捧日、龙卫二军都是禁军精锐,为国
死战乃是分内之事,岂可畏战不出?诸位不同意的,尽可以直说。来时贾太师曾
有言:我军有十万之众,何以枯坐城下空耗钱粮,不敢一战?若哪位认为这仗不
能这么打,我便上书陛下,换人来打这一仗。」

  翁应龙语调平和,言语却锋利之极,众将都被他换将的说法镇住,帐中一时
间鸦雀无声。

  良久,夏用和道:「禀钦使,末将已然下令,命诸军负土攻城。一旦修成马
道,数日内便可攻克江州。」

  「好!」翁应龙一推桌案,站起身来,「本官亲自为军士擂鼓!来人啊!先
将黄德和押至军前,腰斩示众!鼓我三军士气!」

  诸将各自振作精神,齐声应喏,仿佛江州一鼓可下。

     ***    ***    ***    ***

  宋军一旦开始不计伤亡全力攻城,防守的压力顿时大增。宋军的神臂弓手一
直压到城前两百步的距离,与星月湖大营的龙雕弓对射,同时步卒张开布幔,来
掩护背着泥土,手无寸铁的同袍。

  负土攻城虽然是下下策,但宋军也不是一味蛮干,任由士卒们背着泥土直接
冲到城下,垒成可供战马驰骋的长坡。而是严格地划出距离,第一批土囊投在城
下近百步的位置,先堆积成两丈宽三尺高的缓坡,然后依靠坡体的遮掩,逐段向
城墙逼近,尽可能减少士卒的伤亡。

  这时宋军的人数优势便体现出来,数万名军士背负泥土汇聚过来,只一趟,
就投下数万包泥土,堆出一段缓坡。随着泥土不断堆积,那条缓坡以肉眼可见的
速度向前延伸。

  江州城墙高度足有四丈,宋军在百余步外就开始垒土,正面又修得极宽,可
以看出夏用和打的如意算盘,两丈的宽度,足够骑兵纵横驰骋,一旦坡道建成,
守城方下一轮在城上所面对的,便是具装马铠的重骑兵了。

  喊杀声响彻战场,城上城下的箭矢交织在一起,宛如无数飞蝗。守城方的弓
矢全部集中在南门一带,居高临下对着宋军猛射。堡垒、悬楼、城墙,弓弦的震
动声不断响起,尤其是数百张龙雕弓,几乎每一箭射出,都会重创一名宋军。而
城上的滚石、檑木全部停止投掷,避免被宋军用来当作登城的材料。

  宋军全力攻击南门,北门和东城只留下两队骑兵游弋,防止贼寇出城偷袭。
攻守双方重心随之偏移,以孟非卿为首,星月湖七骏都聚集在南门的城楼上,一
个个神情严肃。

  宋军迟迟未能攻下江州,除了江州坚城似铁,也是因为宋军不肯多伤士卒。

  现在宋军不计伤亡,单是南门一带,投入的兵力就不下五万。四个完整的步
兵军结成阵型,在两翼防守,另有四个军拱守中军大营,除了这两万战兵,其余
士卒都被调去运送泥土。

  穴攻时堆积起来的土山已经被挖去一半,数以万计的草袋、蒲包逐一装上泥
土,士卒背起来冲向城墙。箭雨中不时有人跌倒,但幸存的士兵仍拚命奔跑,以
最快的速度将土袋运到指定位置。

  侯玄扣上帽子,「我带一个团冲一下,挫挫宋军的锐气。」

  卢景道:「太危险。被两翼的四个军缠住,伤亡不会小。不如我和四哥走一
趟,从侧面绕过去,直接烧了狗日的金明寨大营!」

  崔茂道:「恐怕来不及。我倒有个主意。」

  众人都朝他看来,崔茂道:「八牛弩!」

  萧遥逸道:「好主意!朝他们的中军大账来一下!最好把姓秦的死太监射成
蜂窝!」

  孟非卿却道:「程少校,你看呢?」

  程宗扬道:「我在算这条缓坡的工程量。缓坡起点到城墙的距离是一百步,
高度四丈,正面宽两丈,如果堆成斜坡,一共需要泥土近五千立方米,每名士卒
背负的重量大概是一立方米的三十分之一,按宋军投入三万人计算,每人要运五
趟,奔跑距离十里,负重至少七十斤——我建议半个时辰之后出击,届时宋军运
送到第四趟,体力差不多达到极限,出击的成功率会大增。」

  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侯玄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算得够
清楚!」

  崔茂颔首道:「当年岳帅也是未战先算,交战之前,双方一兵一卒都计算得
清清楚楚,才能百战不败。」

  萧遥逸道:「程哥,你不是常说自己是文科生吗,居然也通算学?」

  「做生意怎么能不算账呢?我碰见过一个丫头,算得比我还清楚……」程宗
扬道:「老大,如果出去打,我建议用重兵,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全部出动。」

  王韬谨慎地说道:「宋军列阵的有八个军两万人,出击当以突袭为主,若全
军出动,孤注一掷,一旦被宋军主力缠住,会十分危险。」

  「这一把恐怕是要赌了。」程宗扬道:「如果我们调集营里所有的法师,先
给他们几个雷法,然后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全部出动,再加上用八牛弩袭击宋军中
军大帐,我打赌,在两翼的宋军合围之前,就能把这些疲兵击溃。运气好的话,
三万溃兵会把宋军整个阵型冲散。」

  「一千多人击溃五万人……」侯玄挠了挠头,然后笑了起来,「够胆大的。
这一把,我也赌了!」

  「看来是不得不赌。」孟非卿双手挎在腰带上,虎目露出好战的光芒,「如
果宋军立稳脚跟,这一仗可就难打了。传令!除六营以外,其余军士全体集合,
半个时辰之后出击!」

     ***    ***    ***    ***

  宋军大帐前方,数十面战鼓一字排开,鼓声震耳欲聋。刘宜孙按着佩刀立在
土山上,目光从鼓手面上掠过,然后停在中军大旗下那颗首级上。

  黄德和在军前被当众腰斩,惨叫了将近一盏茶时间才死,然后由刘宜孙亲手
枭首,然后悬在旗杆上示众。翁应龙带来的诏命中,对刘宜孙大加勉励,并越过
营指挥使,将他直接任命为军都指挥使,成为禁军的高级将领。

  一下越过数级,成为一军主将,刘宜孙没有半点喜悦。对他自己来说,恨不
得立刻攻入城内,手刃贼寇,为战殁的父亲报仇,但眼前的强攻,却让他面沉如
水。

  参与负土攻城的军队一共有三万人,包括了金明后寨收拢的全部溃兵。虽然
有神臂弓的压制和布幔的掩护,但第一轮冲锋,就出现了四百余人的死伤。随着
土坡逼近城墙,伤亡数字也迅速上升,四轮下来,伤亡已接近三千。虽然箭创在
军中并不算致命的重伤,但高达一成的伤亡率,已经使军心浮动,堆土的速度也
减慢许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箭雨的威胁下舍生忘死。

  站在土山上,军士们的惊惶、恐惧、迟疑……刘宜孙都看得一清二楚。不需
要太敏锐的目光,就能看出金明后寨那六千余名溃兵,已经成为最危险的因素。

  夏帅从军中抽出一千人的督战队,现在已经有数十名试图逃跑的士兵死在督
战队斧下。但缺乏基层指挥官的约束,那些溃兵即使有督战队的监督,在敌寇的
箭雨下也越来越慌乱,随时都处在再次崩溃的边缘。

  刘宜孙不相信老于战场的夏帅会看不出混乱的苗头,但中军始终没有下令将
他们撤离战场,只一味击鼓促战。

  盯了击鼓的文官一眼,刘宜孙道:「误国之辈!」

  「将军这便错了。」刘宜孙升为军都指挥使,张亢对他的态度仍一如往日,
毫不客气地说道:「以夏帅之能,不会料不到溃兵会酿成大乱。夏帅把重兵放在
两翼,就是让敌寇出城突袭。」

  「等敌寇出击?那这些军士呢?」

  张亢反问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刘宜孙握紧刀柄,「他们这些人,包括我们,都是诱饵?这里可是足足有三
万人……」

  「饵不作大些,哪里会有鱼儿咬钩?」

  张亢一边说,一边挥舞令旗,命令刚运土回来的一队士卒休息。刘宜孙突然
发现,那队士卒正是自己军中的,再往周围看时,张亢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
经把自己麾下的一个军都替换下来,留在土山附近待命。

  「张兄?」

  张亢低声道:「留够本钱才好活命。」

  刘宜孙不再说话,仔细看时,只见那些军士虽然散落四处,其中却有脉络可
寻。最内围几十名军士是自己当初任都头时的老队伍,三川口一战,自己这个都
伤亡最小,现在经过补充,已经是满员都。向外一些,是自己代任营指挥使时的
部下,营中的都头副都头都是张亢挑选,由自己亲手提拔,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再外围,则是另外四个营,虽然是刚刚接手,但几位营指挥使都是父亲当年
的手下,与自己也不陌生。

  张亢冷静地说道:「贼寇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江州城那座被一整块水泥板封着的城门突然打开,早已准
备停当的贼寇分成数股,蜂拥而出。

  最前面的贼寇清一色是骑兵,两个神射营的指挥官大声下令,近千名神臂弓
手同时张弓劲射,却被他们各自用一面苍青色的盾牌将劲弩尽数隔开。刘宜孙惊
讶地看到,三百步外还能洞穿木盾的利矢,竟然无法穿透那些又薄又轻的盾牌。

  宋军堆积的土坡距离城墙已经不到三十步,两个呼吸间,贼寇的前锋已经越
过三十步的距离,锐利的攻势宛如一柄快刀,轻易将那些手无寸铁的士兵阵型切
开。战马如风驰过,鲜血随即从马蹄两侧泼溅开来,染红了刚刚堆积的泥土。

  短暂的震惊之后,宋军随即大乱,所有人都丢下土袋,嚎叫着拚命后退。而
那些骑兵就像驱赶羊群的牧人,从后逐杀逃散的人群。

  两翼的宋军排着整齐的阵型向前移动,仿佛一只铁钳,将贼寇包围起来。

  除了孟非卿和萧遥逸以外,侯玄、斯明信、卢景、崔茂、王韬全部出动,他
们各自带着一个营,分路出击,经过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穿插、分割之后,五
个营几乎同时出现在战场另一侧,然后重新合在一起,围住宋军左翼最前方的一
个军。

  五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有一千余人,超过宋军一个军的四成,甫一交手,这个
步兵军就被重创,主将更被侯玄当场斩杀,整齐的阵型顿时变得千创百孔。

  星月湖诸人毫不恋战,破军之后,立即分成数股撤退,重新闯入逃亡的工兵
队伍中,一路厮杀过去。乱军丛中,侯玄的玄武槊,斯明信的十翼钩,卢景的阴
风爪,崔茂的混元锤,王韬的焚天斧分路突进,片刻后,又从另一侧出现,五股
分开的兵力仿佛一只拳头,蓦然合紧,与右翼的一个军撞在一处。

  远远能够看到两军厮杀的残酷场面,贼寇步骑混合,战斗力更是凶猛之极,
两军相接,便看到无数血肉横飞起来。从这个方向看得更加清楚,那些贼寇并不
是一味强拼,而是在高速运动中分成无数细小的组合。他们以十人的小队组成品
字形冲锋,第一队撞入宋军的阵列,随即分成三人的小组,接着第二队从他们背
后再次冲锋,楔入阵列,然后是第三队、第四队……接连杀入,形成连续不断的
冲锋,将宋军阵列撕开。然后才是徒步的悍匪,秋风扫落叶一样,将已经崩溃的
阵型彻底冲散。

  从远处看来,宋军严密的阵型像被一只铁锤砸中,队列先是凹陷变形,紧接
着就被穿透,最后像被一只大手抹平。敌寇过处,只留下满地尸首断肢,阵中的
军旗只支持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斩断,颓然殒落。

  翁应龙震惊地看着战场,手中的鼓槌脱手落下,掉在鼓面上,也没有察觉。

  从来没有人见到这么多鲜血同时溅出,那伙贼寇就像一柄锋利的斩马刀,将
宋军拦腰斩断,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的锋芒。

  夏用和面无表情,连胡须也没有抖动一下。倒是大貂珰李宪,上前扶了翁应
龙一把,细声道:「这些贼寇悍勇过人,好在人数不多。既然他们出城而战,少
不得要折损人手。贼寇死一个便少一个,我大军十万,人力无穷无尽,钦使不必
焦急,只用笑看吾辈破贼。」

  翁应龙脸色青白,「今日方知贼寇凶悍,难怪贾太师……」他忽然一把挥开
李宪,大声道:「召张如晦!」

  不多时,一名披着鹤氅的羽士来到帐前,与诸人稽首为礼。

  李宪大喜过望,迎上去道:「原来是神霄宗的张仙师!不知冲虚仙师、元妙
仙师、虚靖仙师可曾安好?」

  张如晦微笑道:「掌教和两位教御安好,多谢大貂珰挂念。」说着他又向秦
翰施了一礼,「小子张如晦,见过秦帅。」

  秦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贾师宪以儒宗自居,与道家宗门关系并不好,神
霄宗却是例外。论起势力,神霄宗在宋国道门中位次还在太乙真宗之下,但秦翰
知道,神宵宗三位教御与贾师宪关系却不简单。

  翁应龙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收起刚才的失态,沉声道:「张如晦,你既然出
自神霄万寿宫,想必已得元妙仙师真传,今日唤你来,可知何事?」

  张如晦对翁应龙不怎么客气的口气并没有流露出反感的神情,从容道:「修
道之人,本该不问世事。但岳逆横行无忌,已触犯天条,当日吾师替天行道,今
日岳逆余孽死灰复燃,弟子自当效力。」

  「好!一旦功成,本官必不吝封赏!来人!给张道长另辟一帐施法!」

  「不必。」张如晦道:「我神霄金火天丁大法以元命之神,召虚无之神,以
本身之气,合虚无之气,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曰旸而旸,曰雨而雨,
以人应天,随处可施。」

  说着张如晦一挥大袖,喝道:「风!」

  话音刚落,天地间一股长风便浩荡而来。

  风势越来越大,向着江州城的方向吹去。贼寇逆风而战,攻势顿时一缓。

  「云!」

  张如晦一手指天,晴空万里的天际随即涌来一团乌云,战场的光线迅速暗淡
下来。

  「雷!」

  「破!」

  张如晦雷咒刚出,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张如晦羽氅一
震,脸上血色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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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10 16:23 #173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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